說完這些重話。
陳平深沉回答：“下官明了該如何行事。”
秦長青頷首微笑。
陳平原屬明智，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有些事情無需詳言。
於是離開壽春衙門去沐浴更衣。
與此同時，在大軍壓境的影響下，城裡的市人更加恐慌。
在黃基被帶走和搜索行動開始之後，恐慌情緒進一步升級。這隻是個開頭。
在審理三大氏族和尋找契約的同時，陶舍得帶領五乾兵士清掃楚地的大貴族，一路血跡蔓延；這一行動持續了一個多月之久。
在此間。蒙毅依據屈博供述找到契據所在地，並挖掘了大量的地券、田契及人身契約。而陳平等官員夜以繼日計算這些收繳文書的數量。再加上陶舍摧毀其它家族收上來很多文書,讓他們幾乎沒有喘息之餘。
壽春衙署內，秦長青居中高座；陶舍、蒙毅、陳平等依次排列。秦長青的目光掠過眾人疲憊的臉色，尤其是看見陳平等沉重的黑眼圈，心裡略感自責。
但再三權衡後，最終還是決定放棄。
考慮到陳平等人已經相當勞累，如果還要他們學習諸如1、2、3這樣的數字概念，反而會增加他們的負擔。畢竟習慣了算籌的他們要在短時間內接受新體係並不容易，這樣隻會使問題複雜化。
但這上萬份的土地契約單靠手動整理計算實在是太頭痛的事，就連秦長青都感到了不小的壓力，單單用小篆一筆一畫寫下那些字就已經夠繁瑣。
秦長青輕聲咳嗽，收回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陶舍。作為周朝陶家的後裔，陶舍以軍職起家，憑軍功累積逐漸升至少府銅丞，並現居大秦天王要職。此次又暫時接任將領之職，重回了他的老本行。
“將軍，目前楚地賊人的形勢如何？”他問。
陶舍恭敬回話：“回稟公子，楚地的反抗勢力已在最近一月中土崩瓦解。當初圍攻您的宋氏和唐氏已被殲滅殆儘，但是項氏卻極為狡猾，在我們趕到之前便早已脫身遁走。雖我們已儘力追趕，仍未能將其捕獲。”
秦長青眉頭微蹙，接著問：“能否查明項氏的確切行蹤？”
陶舍神色略有幾分躊躇，解釋說：“根據追查情況判斷，項氏似乎藏身於雲夢沼澤深處，那裡水係縱橫交錯，灌木茂盛，很難跟蹤。且當時楚地還有其他的舊貴族需要清理，故沒有深入追剿。然而已通報周邊郡縣，要求嚴密監控。現在除了項氏外逃至此處外，幾乎楚地的舊勢力已經被消滅淨儘。”
微微點頭示意肯定陶舍的努力後，他說道：“感謝你近期的辛勞付出。等我們返回都城之後，我將奏請為將軍記此功勳。”
緊接著，轉向蒙毅詢問其對土地賬簿核對的狀況：“你這段時間忙碌各種土地憑證記錄，不知道整理完沒？真是費了一番功夫啊。”
麵對讚揚的蒙毅連忙擺手答道：
“不敢不敢，這些都是小吏份內之責。”
隨後報告進展，儘管數據讓他憂心忡忡，甚至可以說是觸目驚心——單三個大宗族非法占有的土地已達到了驚人的八百五十三萬畝，再加上楚地其他世襲豪門的占用，侵占的數量更是超過三千多萬畝之眾。而這差不多占據了整片區域一半以上！
蕭何與蒙毅在此後的對話也表明，蒙毅堅持依法收回所有非法占用的土地，即使這會導致當地耕作人群當年的勞動可能顆粒無收。
對於此事的不同處理意見引發了他們間熱烈辯論。但無論如何，最終需要考慮的是既符合法紀精神，又不致引起社會動蕩的有效途徑。
然而，蕭何在地方治理方麵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深知其中的問題錯綜複雜。要像蒙毅設想的那樣簡單輕鬆地重新分配土地，根本就是不切實際的。田地產量各有高低，如何公正合理地分配土地而不引發紛爭，確實不易。
而且更重要的是，當朝廷下達政令時，執行往往會有很大的延遲。若是一拖到秋收之後才實施改革，許多佃農恐怕就顆粒無收了，這必然會引發大規模的**。
因此，蕭何提議暫時維持現狀，繼續讓農民進行耕種。等到秋收後再加征一點稅收，隨後再逐步實行土地分配，這樣的措施既可以平穩民心，又減少了人為災難的風險。
二人雖然都無明顯的錯誤，但在看問題的角度上有所不同。一個咬定現行做法不可行，另一個則依據實際情況堅持立場，導致彼此相持不下。
此時，秦長青緩緩站立起來，現場立刻陷入一片寂靜。
他說道：“關於土地的分配涉及數百萬楚人的生計，務必深思熟慮。不論是耕耕者還是普通人，皆是我大秦的子民，大秦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不過，蒙毅的觀點也不失其道理。”
“沒有規矩，何來方圓？”
“如果就這樣直接將土地分配給普通佃戶，顯然違背了法律秩序，何況他們曾自願參與土地買賣活動，理應麵對相應的責任。”
蕭何的臉色驟變，似乎欲提出不同意見。然而，秦長青抬手阻止了他，繼續補充道：
“但是人命大於天。”
“陳平，給我擬封奏疏上報始皇帝陛下。”
陳平隨即應允。
秦長青猶豫了片刻後表示:“還是稍後我自己來擬定吧。”
“土地一定要分，而且得明確劃分，讓一切變得明朗起來。”
“無論租稅是多少，就定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