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冰落突然問：“你好像，對我、對靈獸這個身份沒有什麼不滿。”
修瞳輕聲一笑，似乎終於等到這個問題：“你是不是覺得，我和那晚很不一樣，十分可疑？”
冰落點頭，二人都知道在一開始就開誠布公，對誰都好。
“我在那個暗無天日的法陣裡困了很久很久，久到日子都記不清了。那時候好不容易終於尋到機會逃走，卻發現又被抓了回去，確實會有點不甘心。”少年說時，神色坦然。
“答應你的時候，我也隻是想賭一把，反正也沒辦法更糟糕了。但之後我發現這裡挺好的，至少比原來那地方好。你們非但替我治傷，能給我提供庇護，而且我們目標一致，要複仇還有人能一起想辦法......當然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你們人都還不錯。”
“隻是當個靈獸而已，又不是被抽骨扒皮，何樂而不為呢？”
說話間，修瞳緩步走向院子一角，那裡栽著一棵樹，其時正值冬日，樹上隻剩光禿禿的樹枝。
“你可能不明白，妖族的生命漫長而無聊，特彆是我這種徒有壽命，卻無妖力的半妖。”修瞳抬手撫了撫粗糲的樹乾，“大多數妖族需花上大半生的時間，才能修成人形，但我這種出生就贏在前頭的，卻隻能注定碌碌過完此生，上限定了嘛。”
“所以幾百年來，我一直向你們人族學習，像劍法、刀法，拳法，還有你們人族的各種手藝，做飯、作詩、畫畫、彈琴......什麼我都學過。而且因為時間充足，不管我有沒有天賦，學得都還不錯。”
“後來，我慢慢發現，我有個很大的優點無法忽略，”修瞳話鋒一轉，“乾一行愛一行。”
冰落：“......”
“所以既然當了靈獸，就覺得，不能顯得那麼廢物，到時你要行動了不帶我了怎麼辦？”
冰落剛覺得好像窺探到了自己這個神秘靈獸的冰山一角，後麵幾句明顯的胡謅又讓她徹底推翻前麵的看法，他這人好像說話總喜歡這般。
而這個越發令人捉摸不透的少年，此時正站在晨光下，笑得真誠又無害。
恍惚中，冰落腦中閃過另一個少年，他擁有世間最涼薄的眉眼，但笑起來卻仿佛能融化一切。
是他，讓冰落心中堅硬的凍土化成生機黯然的青原。
也是他，最終將她推入萬丈深淵。
思及此，冰落神色一凜，目光從眼前隨性灑脫的少年身上移開：“需不需要讓半山給你準備更稱手的兵器？”
“我不是打贏了？”修瞳眉宇間不覺帶了股傲氣。
“他自然不是你的對手。”
冰落雙眸倒映著血色朝霞，那是盛極的紅，美豔至極，卻也殘忍至極：“但我們將要麵對的，絕對比昨日更艱難，隻要有一點疏漏，就會萬劫不複。”
不可否認，修瞳使的長劍，連武癡唐小粟都歎為觀止，但冰落卻覺得這並非他最擅長的兵器，卻也沒有確鑿的證據。
“我剛才說那麼多，就是想讓你放心。”
修瞳緩步走回，認真道：“無論是對我，還是對我的能力。”
這時，天頂飛來一隻巨大的鳥，似乎停在不遠處。
冰落沒再堅持：“雁飛車來了，我們該出發了。”
***
修瞳跟著冰落來到後園，才知道剛才那隻大鳥，其實僅僅是一架船形的木構件，其左右兩側各有木質機關，機關中掛著兩條繩索，每條繩索各由幾十隻大雁拉動，這才形成了“雙翼”，而“鳥頭”處則被一隻最大的雁把控著，應是雁群的領袖。
若是遠看，確實很容易以假亂真。
“快上來！就等你們了！”聽到腳步聲，董承望從燕飛車上探出頭來。
冰落行至燕飛車側麵打開機關，隨即一道木台階緩緩落下：“我們滅影宗同妖族也有許多聯係，就比如這個，他們出力，我們出錢，各取所需。”
修瞳跟在冰落身後拾級而上，指腹輕輕摩挲船上精致的雕刻：“你們倒是和那些大宗門不同，對妖族沒什麼偏見。”
修瞳一上到“船身”就被彭千君了過去。
隻見彭千君蹲在地上，袖子卷得老高，一手正轉著一盆光禿禿的盆栽，似乎在調整角度，除此之外，他腳邊還擺了十幾盆品種不同，形狀各異的植物。
見修瞳一臉不解，彭千君一邊倒騰他的花草，一邊解釋道：“難得出一次遠門，帶這些花花草草感受一下，順便在天上享受多一些陽光。”
似乎終於給每一盆花木都找到了最滿意的角度，彭千君放下手頭活兒，拍拍手上和衣擺上的泥土，關注點才這移到修瞳身上：“我給你探探，這......你的恢複力也太驚人了吧？內傷居然完全好了。”
“這都要歸功於你為我耗費了那麼多陽靈脈的靈力。”修瞳誠懇道。
彭千君擺擺手：“彆說這個，一家人嘛，互幫互助。”
修行者皆知，靈脈共有六條，風、水、火、土、陰、陽，其中陰、陽兩條靈脈在人族中較為少見。
靈舟大陸上的人族修行者多為雙靈脈，單靈脈者極少，也叫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