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去顏家借住一晚,還是去司公館?
正在沉吟之際,顧輕舟聽到了樓下汽車的聲音。
倪老九打開了車門。
臨走的時候,他抬眸看了眼三樓。
顧輕舟輕輕出了口氣。
她下樓去,看到顧圭璋還坐在沙發裡,一臉喜色,就知道倪老九這次是送端陽節的禮物來了。
“阿爸,倪家九爺走了?”顧輕舟問,“他回太倉了嗎?”
“是啊。”顧圭璋道。
顧輕舟就放心了。
沒想到,他們剛吃過晚飯,就有人敲門。
傭人去開門,隻見倪老九一身血進來。
顧家的姨太太們嚇得尖叫。
顧圭璋也嚇壞了。
倪老九的胳膊被砍傷了,他看上去很狼狽,對顧圭璋道:“顧兄,實在太抱歉了,我們出城遇到了土匪,想要搶劫,把我的司機殺了,我搶了車跑回來.......”
他的胳膊隻是受了小傷。
顧圭璋連夜帶著他去教會醫院縫針。
顧輕舟上床睡覺時,先把隔壁房間和自己房間的門鎖好,再把司行霈給她的刀,放在枕頭底下。
她猶豫了下,還是把刀放在手邊。
兩個小時之後,顧圭璋帶著倪老九回來了。
“怎麼會如此巧?”顧輕舟心中起了警惕,“會不會是陰謀詭計?”
她不敢睡。
快到淩晨三點,顧輕舟才撐不住了,迷迷糊糊進入夢鄉。
她睡得很淺,所以當有人輕輕壓在她的被子上時,她一下子就驚醒了。
倪老九擅長偷雞摸狗,顧輕舟的房門鎖,根本攔不住他。
“你......”顧輕舟猛然醒過來,在黑暗中看著他。
倪老九就用力,將她壓在被子裡,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小丫頭,彆亂動。”倪老九手裡拿了一把刀,冰涼鋒利的刀刃,貼著顧輕舟的臉,“否則,我就一刀捅死你。”
顧輕舟佯裝呼吸急促,好似很害怕。
她這個反應,倪老九很滿意。
他的手挪開,輕輕摸了下顧輕舟的臉,而後緩緩下滑,托起了顧輕舟的下巴。
他的動作,他手裡的刀,都讓顧輕舟明白了一件事。
“他帶刀進來,不僅僅是想嚇唬我,他想要完事之後殺了我,滅我的口。否則他無法脫身,我會告訴軍政府的人去殺他。”顧輕舟心中澄澈。
“......怪不得他去而複返。他可以說,是昨夜遇到了仇敵,仇敵來顧家找他算賬,誤殺了我。這樣,他還能借助軍政府的手,除掉某位仇家,一箭雙雕。”顧輕舟又想。
她沒有半分的僥幸。
她知道今晚清白和性命都保不住了。
她佯裝很害怕,倪老九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脖子,再緩緩往下,是她的鎖骨,緊接著.......
這個時候,倪老九是最興奮的,而且他放鬆了警惕。
顧輕舟藏在被子裡的刀,猛然揮動。刀刃削鐵如泥,在倪老九的脖子上滑過,她聽到了皮肉隔開的輕微聲音。
熱血噴濺了顧輕舟滿頭滿臉。
倪老九想要說什麼,脖子卻被顧輕舟幾乎砍斷,他睜著難以置信的眼珠子,緩緩倒在顧輕舟床上。
顧輕舟避開。
她急忙下床。
顧輕舟平靜得自己都駭然,手裡的短刃握緊,都沒有抖一下。
見倪老九不抽搐了,顧輕舟打開了床頭的燈。
橘黃色的暖光裡,顧輕舟床頭的牆壁、被褥,枕頭以及她自己睡衣和臉上,全是倪老九的血。
顧輕舟這時候,才生出了無邊的怯意。原來那一刻的勇敢,是臨時生出來的。
她開始發抖。
短刃落地,她抖得站立不穩,也跌坐在地上。
臉上的血開始乾了,緊粘著肌膚,拉得肌膚有點疼。
血腥味充盈著顧輕舟。
顧輕舟不是第一次殺人,卻是第一次用如此血腥的辦法。
人不是野兔,這種感覺,顧輕舟無法平靜。
她牙關咯咯作響。
“怎麼辦,怎麼辦?”她想讓自己鎮定下來,身子卻開始無意識的抖動,不知是冷還是怕,她幾乎控製不住痙攣。
她想要冷靜,想要處理房間的血和屍體。
但是她做不到。
她開始咬緊嘴唇哭。
人性很複雜,顧輕舟殺倪老九的之前和當時,一點悔意也沒有,心中無比的篤定,一定要殺了他。
否則死的人就是她自己。
可現在她後悔了。
她可以捅傷他、可以嚇唬他,沒必要殺他。
她匍匐在地上。
片刻之後,顧輕舟痙攣的身子,終於慢慢平複。
她脫了睡衣,換了套乾淨的,去洗手間將臉上的血洗乾淨之後,顧輕舟下樓去打了個電話。
她需要幫手。
司行霈不在嶽城,現在能幫顧輕舟的,隻有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