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你真是個怯懦無能的人!”她罵自己,“乳娘給你吃了十幾年的飯,還不如喂狗!司行霈害死了他們,你為何還放不下?”
“師父教授你一身的醫術,傾心教你做人做事,你為了個男人,連報仇的本事都沒有!”
她心裡發了狠,走得更快,幾乎小跑了起來。
她沿著街道跑。既然走反了,她就繼續往前走,去哪裡都無所謂。
腳崴了一下,疼痛讓她回過神來。
她的朋友還在等著她,她不能讓彆人擔心。世道不太平,她走丟了,至少顏洛水和霍攏靜還有義父義母是真擔驚受怕。
顧輕舟慢慢往回走。
回來的時候,她的情緒就平複了,臉上的淚也抹去了。幸而天氣冷,雙頰吹得發紅,眼睛有點濕濡,也看不出異樣。
顏洛水和霍攏靜果然到了。
“你約了我們,反而自己遲到了!”顏洛水取笑她,“越發有少奶奶的譜兒,拿喬了啊!”
“遲到了總要請客,給我買一套珠寶吧,我相中了一隻紅寶石的戒指。”霍攏靜起哄道。
顧輕舟笑,笑容裡還是有幾分生澀:“你若是要做我五嫂,我就給你買。”
大家鬨騰了起來,顧輕舟的情緒就慢慢隱藏了,再也不讓它冒頭。
躲在小胡同裡的幾名副官,收拾東西,開車出城了。
有位副官不理解,問王憲:“王副官,團座真是奇怪,千難萬險讓我們給顧小姐打電話,他怎麼不讓我們把顧小姐擄走啊?”
“擄走擄走!”王憲使勁打了那副官幾個暴栗,“就知道擄走,你是乾土匪的?”
挨打的副官嘿嘿笑,摸著腦袋。
其他副官也問:“擄走倒也不錯。”
“一群粗人!”王憲顯然是有勇有謀的,他道,“團座是要跟顧小姐長長久久過日子,擄走了顧小姐,顧小姐不得生氣?一生氣,她又跑出去嫁人怎麼辦?”
眾人被他說得樂了起來。
至於顧輕舟嫁給了司慕,團座說要搶回來,那麼他們這些當兵的,當然也覺得搶回來理所當然。
顧輕舟沒有出賣這群人,他們就很順利離開了嶽城。
晚上回到新宅,顧輕舟一邊喂狼一邊沉思,出神了很久。
女傭喊她吃晚飯,她下樓之後,也是和司慕默不作聲的吃著。
司慕喝完湯,才問她:“宴席的事,準備得如何?”
“沒什麼要準備的。”顧輕舟回神般,告訴司慕道,“阿爸想要考驗我的,是我用人的本事。宴會隻需要分派下去,自然有人做,無需我動手。”
司慕頷首。
討好督軍這方麵,顧輕舟比司慕更加出色。
“對了,阿爸跟董晉軒是老朋友,這事你知道嗎?”司慕問。
顧輕舟還在喝湯,一口湯含在嘴裡,她搖搖頭。
司慕道:“北洋海師沉沒之後,董晉軒逃到了南邊,跟阿爸一起去了日本留學,在陸軍學校做了三年的同窗。”
顧輕舟點點頭,怪不得司督軍讓董晉軒過來接手海軍。
海軍的籌備是司行霈準備的,原本也應該由司行霈接管。
現在,司行霈背叛出逃,司督軍無人可用,隻得臨時找來了他的老友。
“董晉軒的長子董銘,今年二十五歲,和芳菲在留學的時候就認識,兩個人感情很好,她寫信回來告訴過督軍。
督軍讓董晉軒到嶽城來管理海軍,不僅僅是因為老朋友,還因為即將是親家。”司慕道。
司芳菲和董晉軒的長子董銘算是自由戀愛。
董銘早一年完成學業回國,已經跟父母稟明了此事,董晉軒也為此聯係過司督軍。
司督軍是挺滿意的,就等著司芳菲回來。
這次,是一個極好的時機。
“也就是說,他們快要定親了?”顧輕舟放下勺子問。
司慕頷首。
“挺好的。”顧輕舟道,“我看姆媽很擔心瓊枝的婚事,這次去南京,會替瓊枝覓得良緣。
芳菲還沒有定親,瓊枝就不能越過她。現在芳菲的事定下,姆媽也放心了。門當戶對,天作之合。”
司慕表情挺平淡的。
“說到董晉軒......”司慕眉頭微微蹙起。
“怎麼了?”顧輕舟看到了他眼底的寒芒,不解問道。
“他......他在天津鎮壓過學生運動,用機槍掃射,死傷兩百多。”司慕道。
司慕和司行霈有一點相同:他們對鎮壓學生運動都極其反感。鎮壓過學生的軍閥,都是在走倒退的路子。
司督軍也從來不敢強行鎮壓學生,可他沒那麼強烈的反感。
董晉軒今天的勳章,一半是學生的血染紅的,司慕對他的人品很不齒。
一個人靠屠殺手無寸鐵的學生起複,這是十分的惡劣!
偏偏政府就需要這樣的劊子手!
“他就不怕留下千古罵名?”顧輕舟也是心頭一寒。
“所以我對他印象不佳。”司慕道,“他到了嶽城,我不知道能否與他和睦相處,他又是司家未來的親家......”
“阿爸怎麼說?”
“阿爸不是特彆在意,他沒覺得這是多大的汙點。”司慕道。
顧輕舟略微沉吟。
司慕眼眸微動,有句話就脫口而出:“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