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才想起了,狗子到她身邊做工的時候,剛滿十五歲。不過鄉下孩子時常挨餓,他那時候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
最近兩年,他猛長了個子,已經有點成年人的身量,卻依舊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而四丫......
顧輕舟在旁邊看著,身上的肌膚一寸寸收緊,她預感到了自己的僵硬。
就在此時,四丫的父母來了。
他們曾經愚昧的想要把這個女兒賣給神女教,可他們對孩子的疼愛,並不會因為愚昧而減少。
他們也哭得人事不知。
“不,不能接四丫回去。”狗子在極大的悲切中,使了全力對他的父母咆哮,“等她的冤情查清楚了,再接她回家。”
四丫的父母全無主見。
這對老人家是最沒主意的,要不然當初神女教也不能忽悠他們把閨女送出去。
此刻,他們一邊心疼閨女,一邊自認倒黴,是自己的閨女失足落水。
他們不敢奢求主人家,隻想儘可能溫順不鬨事,事後主人家大發善心,再出點錢安葬四丫。
這樣的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刺痛了顧輕舟的眼睛。
她的心裡又晃了下,掌心的冷汗更多了。
“如果你們信任我,四丫就停靈在後院。我給她辦葬禮,在這個葬禮結束之前,我會替你們找到凶手,再接她回鄉。”顧輕舟道。
她的聲音是嘶啞的。
她很想用力,可使勁也不會讓聲音更清楚。
而四丫的父母,已經聽見了。
他們哭得全無章程,隻是含混點頭,不知算不算答應了。
副官們就把後院整頓出來,設了靈堂,將四丫安置其中。
顧輕舟一直不言語。
四丫與人無仇,假如她真的得罪了誰,也是旁人因為她和司行霈,或者程渝,亦或者其他人,遷怒了她。
顧輕舟沉默寡言的安排著這一切,讓所有事有條不紊。
直到程渝一句話,讓顧輕舟幾乎崩潰。
程渝問顧輕舟:“四丫她多大啊?”
一句話,刺穿了顧輕舟所有的僵硬,她的眼淚毫無預兆湧上來,模糊了視線。
從接回四丫開始,那斷了線的情緒,終於接上了。
顧輕舟有了點正常的反應。
四丫多大?她今年剛滿十五歲。
她個子高,有點大人的模樣,可臉頰還有淺淡絨毛,是個黃毛小丫頭。
她一根筋、認死理,但是勤快聰明,踏實肯乾。
朋友聚散隨緣,有時候遠嫁了、出國了,都會自然而然的分開,跟四季變化一樣,正常、平常。
傭人卻時常會在好的主人家做工一生,除非生老病死。
這麼說來,傭人反而是更長久的。
顧輕舟見過司行霈身邊的老傭人,他們一生都忠心耿耿,而司行霈也重視他們,將他們視為長輩。
四丫和狗子,算是顧輕舟的第一批親信了。
之前還有個副官,叫唐平,不過他算是司行霈的人。真正屬於顧輕舟的,大概就是四丫和狗子了。
顧輕舟突然淚流滿麵。
程渝嚇了一跳。
哭沒什麼的,隻是顧輕舟一直很平靜,就好像死了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一樣,讓她無動於衷。
直到此刻,她的情緒猛然決堤了。
程渝連忙抱住了她,低聲安慰著。她還以為,自己聽不到答案,顧輕舟卻用濃濃的鼻音告訴她:“剛滿十五。”
這四個字,簡簡單單,卻想一把烙鐵,一下子印在程渝的心頭。
印下的那個瞬間,又是燙又是疼,程渝忍不住哆嗦。
司行霈不知何時出現,強行掰開了程渝的手臂,因為程渝抱著顧輕舟,更像是想要勒死顧輕舟,讓顧輕舟透不過來氣。
扶穩了顧輕舟,司行霈就聽到程渝道:“我要把他千刀萬剮,我要剁了他全家喂狗!”
卓孝雲及時把她接走了。
她走了之後,顧輕舟的眼淚也全部斂去了。
她問司行霈:“怎樣,查得如何?”
司行霈沉默了片刻。
顧輕舟抬眸,靜靜看著他。
司行霈等她注意力集中過來,才道:“輕舟,你要明白我消息靈通,一般是有兩個情況:第一,對方很重要,我會很早就派人盯著他,甚至在事情還沒有發生之前;第二,在我自己的地盤上。”
他說罷,看了眼顧輕舟。
實情有時候讓人難以接受。
而顧輕舟素來通情達理,她點點頭:“我知道。”
司行霈壓在胸口的那塊石頭,緩緩落了地。
“四丫隻是家裡的傭人,她從不在我的視線範圍內,太原府又不是咱們家。”司行霈道。
他在太原府看似無所不能,實則是他把那些需要關注的人,早早納入囊中,他們的一舉一動全在他的眼睛裡。
真無縫不入,那需要在平城和嶽城。在太原府,不是他不想,也不是他做不到,而是葉督軍不容許。
他搞得小動作,都是踩著葉督軍的線。一旦過線,就會招來反噬,司行霈很清楚。
“今天掃了一圈,連四丫最後的行跡也沒找到。我請葉督軍協助了,他那邊暫時也沒有消息。”司行霈道。
顧輕舟點點頭。
“我派人去請康暖了。”司行霈又道,“四丫最後的異常,不是跟送手表有關嗎?”
顧輕舟道:“嗯。”
“康暖已經到了。”
“好,我去見見她。”顧輕舟道。,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