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節這一日,林椿便同魚乘風一同出去了。
小黛玉和甄英蓮一臉不舍,倒不是舍不得林椿走,而是舍不得這麼好一個出門玩的機會。
林椿見兩個小女孩可憐兮兮的樣子有點心軟,然而他畢竟已經答應了乘風,不可言而無信,故而隻能對此表示愛莫能助,隻是建議她們二人各自去找父親。
一旁魚乘風見狀,頓時神清氣爽精神百倍,得意的小眼神怎麼也藏不住。
哼哼,果然哥哥心中我才是最總要的!
林椿簡直沒眼看,怕他在小輩麵前露出異樣來,忙拉了他走了,省得他丟臉丟到小輩麵前來。
林椿這邊和魚乘風走得乾脆,倒是落了個輕鬆自在,隻是苦了府中的林海和甄士隱了。
女兒撲在懷裡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溫言軟語地撒嬌,哪個老父親能遭得住愛女這般撒嬌啊?
可他們的乖女兒求的是出去遊玩,這個要求可讓兩個老父親齊齊愁白了頭發。
甄士隱是對元宵節那事兒心有餘悸,短時間之內不敢帶愛女出去玩。
林海則是好不容易趕上休沐,想要在家陪嬌妻愛子,偷得浮生半日閒。再則,女兒體弱,如今雖是入了春,可到底還不夠暖和,林海很是擔心女兒出去一遭回來就病倒了。
最後,兩個老父親中,甄士隱先敗下陣來。緣是其妻封氏好不容易見愛女活潑起來,不忍心拒絕女兒的願望。到底元宵節那次是一時疏忽所致,這次多帶些人應當就沒事了,不讓女兒身邊離人就是了。
女兒有了妻子幫腔,甄士隱很快敗落下來,隻得同意。不過他們從姑蘇過來,帶的人不多,故而甄士隱打算從林家借幾個護院。一來好保障安危,而來他們家在揚州毫無根基,有林家人跟著,能省掉些麻煩。
林海這邊正被女兒磨得快要崩潰了,他的寶貝女兒一直乖巧有禮進退有度,何曾這般粘人過?一開始他很是享受愛女的撒嬌,可當愛女開始扯著他的衣袖軟聲求他帶她出去踏春之後,一開始的享受就變成了甜蜜的煎熬。
他試圖給女兒講道理:“如今過節,外麵人多,又沒什麼好看的。黛玉乖,我們在家玩好不好?今個兒是你的生辰,爹爹給你請個戲班子過來唱戲,你請你的小姐妹來一起玩好不好?”
“可是女兒想出去看看。”小黛玉揪著林海的袖子,眼底有水霧氤氳,“女兒長這麼大還沒有出過門,都不知道外麵長什麼樣子。今個兒是我的生辰,爹爹就帶我出去瞧瞧吧!我保證乖乖的,不鬨人的!”
林海心中一片酸楚,是啊,他家黛玉體弱,長這麼大了都沒有出門玩耍過,也沒跟著社交過,如今都三歲了,若不是椿弟帶了個女學生回來,黛玉連個說話的小姐妹都沒有呢。
林海看向黛玉的目光中是一片疼惜,隻是疼惜歸疼惜,他到底不能拿女兒的身體開玩笑。
“如今外頭天氣冷,風還硬,你若是病了,爹和你娘定要傷心。好女兒,我們在家玩吧,等來年,你大些,身體也好些,爹爹再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可小叔說我現在身體已經大好了,偶爾出去玩一玩也沒事的。”
林海疑惑:“他既然說你身體好了,怎的不帶你一起出去?”今兒個椿弟可是一大早就來找他要了一些銀錢,說是要出去玩兒,晚上才回來。椿弟一向疼惜黛玉,若黛玉真能出去玩,他又豈會不帶她?
小黛玉聞言,頓時委屈巴巴,嘟嘴道:“小叔要和魚叔叔一起去玩,誰也不帶,叫我來找爹爹。”
林海:“……”合著你爹我隻是個備選?不過幾日功夫,你就跟你叔叔那麼親了?
一時間,父女二人大眼瞪小眼。
林海撚了撚胡須,不放心地又問一遍:“你小叔真說你身體大好了?”
小黛玉用力點頭:“嗯嗯!我這幾日胖了許多呢!”小黛玉捧臉,試圖讓自己臉上的肉肉顯得更多一點。
林海仔細一看,女兒臉上倒是沒怎麼長肉,不過氣色卻好了許多,麵頰多了幾分紅潤,不像過去那般蒼白。
心中愧疚自己近日忙於瑣事忽略了女兒的同時,也不由驚奇,椿弟果然手段過人。畢竟女兒可是大小請名醫來醫治,一直以來都是精心養護,也未見她有個什麼好氣色,總是病懨懨的教人擔憂。如今看著,卻是不過是有略有些瘦罷了。
一時間,林海心中百感交集,倒也允了女兒的請求。
父女倆正準備外出呢,甄士隱便攜甄英蓮來了。
待到甄士隱說明目的,林海笑道:“正巧我家這個也纏著出去呢,如此不防結伴同行,相互照顧。”
林海對甄士隱甚有好感,這人雖無官無職,去也不是那等酒囊飯袋,反而十分有學問,品性也是一等一的好。他很是樂意與這樣的人結交。
甄士隱哪有拒絕的道理?自然是笑吟吟應了。
兩個父親高興,兩個女兒更高興。沒想到今天不止能出去玩兒,還能跟小姐妹一起。
是以,兩個父親在前頭聊天,兩個小的在後麵嘰嘰喳喳說著外麵的世界。
小黛玉是從未出過門,對外麵的什麼情景是一無所知,甄英蓮年齡大些,之前被家裡人帶出去玩過好些次。所以,這會子是甄英蓮給小黛玉將外麵的世界,什麼雜耍藝人啦,賣小零嘴兒小玩具的小攤兒啦,但凡甄英蓮記得的,都一股腦地講給黛玉。雖然偶爾顛三倒四,不知所雲,小黛玉也聽得津津有味。
黛玉乖乖聽著,眼睛亮晶晶的,對外麵的世界更好起了。
這時,甄英蓮忽然垂頭喪氣道:“外頭千好萬好,隻有一點不好,那就是有拐子。”
“拐子是什麼?”小黛玉沒聽說過,就按照自己的想象瞎猜,“是拐杖麼?”
“不是不是!”甄英蓮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那是一種壞人!很壞很壞的人!專門偷小孩的壞人!要是被他們抓走了,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說著,甄英蓮心有餘悸地拍了拍小胸脯:“要不是你小叔叔,我就被壞人拐走了呢!”
“啊!”小黛玉被嚇到了,眼睛睜得溜圓,“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
回不了家,就見不到爹爹娘親弟弟祖母還有小叔和魚叔叔了!這也太可怕了吧!
“是呀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呢?”甄英蓮也不明白,小眉頭皺在了一起,一張小臉兒苦大仇深的。
小黛玉噠噠噠跑到前麵去,拉住林海的手道:“爹爹爹爹我不想出去玩了!”
林海一頭霧水,方才不是鬨著要去玩兒嗎?怎麼才一會兒的功夫就變了主意?
林海知道自家女兒不是那種三心二意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就半蹲下來,與小黛玉平視:“黛玉告訴爹爹,怎麼又不想去了?之前不是還想的嗎?”
小黛玉害怕道:“英蓮說外麵有拐子,我怕見不到爹爹娘親還有弟弟了!”雖然外麵聽起來很好玩,但是家裡才是最好的!要是一時貪玩回不了家就太可怕了!她不想出去玩了!
甄士隱心尖一顫,心中閃過一絲後怕。還好!還好他家英蓮有福氣,遇上林家小公子了,不然,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