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2 / 2)

“噓!”舜安彥趕緊求小姑奶奶閉嘴,“這是什麼比喻!你小心被人聽見拿去做文章!”

“我是說真的!就這麼一比!你們這些外臣問起來是不是一無所知,就算耳目靈通的,也隻知道個大概?”

“那是肯定。”內宮之事隔著高高的宮牆,縱使佟家這樣的外戚也沒膽子事事打聽。

“但宮裡都知道啊。因為這是關起門來的自家事,自家事自家知道再普通不過,而外人想知道,一是我們不稀得告訴你,二是不喜歡外人把鼻子深進我家來,你想想對不對?”

“對,你說得對。”舜安彥也跟著想明白了過來,“蒙古諸部落向來互有姻親,察哈爾有幾個孩子幾個人,那些親戚能不知道?要有這麼個人,蒙古那些人早炸了,根本輪不到南方來嚼舌根,這種傳出來的方式是有人故意要把水攪渾,想要朝廷把眼睛放到北方去。”

把這點想明白,舜安彥的心情好多了。

“若是這樣,讓織造大人們盯著南方叛黨查就行了,不必費心往北查了。”

他也可以省點心。

“皇阿瑪是想往北查?”元衿突然抿著唇問了句,但不等舜安彥回答她就自己說,“理藩院有的是人,皇阿瑪怎麼想就怎麼辦吧,我們操什麼心。還是吃吃逛逛比較要緊。”

可不是嗎?舜安彥說:“萬歲爺剛剛還和我說,過幾日直接過鎮江不進金陵先到蘇州和杭州。”

聽到杭州,元衿的神態露出向往和懷念。

“我是杭州人。”

她氤氳著十分的感情感歎了一句。

舜安彥笑了,柔聲說:“那我等杭州人帶我遊杭州。”

*****

杭州,天府之國。

到杭州時已是三月春風似剪刀的好日子,蘇堤也好、白堤也罷,千樹萬花競相開放。

此次南巡,康熙的行宮不像後世乾隆留下的行宮在白堤孤山,而是被安排在杭州織造湧金門的府邸。傳聞吳越王開渠引水入杭州府築湧水門,門中有金牛湧出,故而叫湧金門。

湧金門也是杭州城池離西湖最近的地點,和後世鋪開的杭州城不同,現如今的杭州府城牆不包括西湖,去遊西湖得出城,而皇家的特權便是能摒開所有人獨遊西湖。

這樣的陣仗,連元衿這般對杭州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都感歎:“真牛啊……”

感歎時,她騎著一匹小馬在杭州的山間賞花。

青山並趙進壽等一乾人或騎馬或騎驢跟在遠處,唯獨舜安彥沒有,他在前麵給元衿牽馬。

“鄢少爺,你乾嘛不騎馬?”

“山裡的路不好走,我在前麵牽著,免得你摔著。”

他說出這話後,跟在後麵的青山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

小宮女想起九阿哥前幾天來送東西時的吐槽:佟家那位未免有點身姿太低了。

馬蹄滴滴答答踏在山間小路上,兩邊青瓦白牆,時不時有炊煙嫋嫋。

接近清明,農人們在茶田裡忙忙碌碌,背著簍子戴著草帽忙於采茶。

“他們是在采龍井嗎?”舜安彥對山裡不熟,小聲問元衿,“這裡算龍井村嗎?”

“是在采龍井,但這裡不是龍井茶。”元衿俯下身來回答,“這裡是梅家塢,胡適曾經在這裡養女人,被原配舉著菜刀殺到這裡。”

舜安彥低笑了下說:“這都是哪和哪?”

“真的,我小時候坐在村裡喝茶,有個老大爺非拖著我嘮嗑,說他親眼看見的還替胡適拉過架,要不是他一代大師就要身中菜刀了。”

“你家在這裡?”

舜安彥用了“家”這個詞,且並沒被元衿否認。

“是啊,外婆家還有幾畝茶田呢。”她跳下馬來,一點點往前走,到了一個山口指了指,“就是那裡,還有顆老桂花樹,每年秋天我都來摘桂花。”但現在那裡空空如也。

“然後做成桂花九曲紅?”

“你以前一年要來幾回?”

元衿想也不想就說:“有空就來,這是我家。”但說出口,又是悵然,弱弱地補了句,“其實一年也沒多少空。”

舜安彥大致知道,他們小學就是一個學校,那是京中最有名的學校之一,抓得嚴、課程緊,尤其以琳琅滿目的課外活動出名。到了高中因為鼓勵學生申請國際高校,更是會安排很多暑期活動或實習。

元衿後來拿的是名校offer,這樣的活動從來沒少參與,而一旦參與,所謂的“空閒”便會所剩無幾。

更不要說,她後來出國讀書,回國後又一頭紮進了元氏。

元衿刹那眼圈有點紅,“老太太肯定超想我。”

“還健在?”

“身體硬朗著呢,比我還硬。每次我回來,她就提前到樹下站著等我。”

元衿揮揮手不願再說,重新騎上馬在山裡逛。

接連大半個月,她把杭州城遊了個遍,還跟著康熙看他提匾額寫詩詞,甚至還裝模作樣也寫了一首。

舜安彥偷偷伸頭瞧了一眼,那打油的水平啊……心道這詩詞終究隻能成為元大小姐穿越的恥辱。

卻不意想看的時候元衿正巧看他,她讀心的本領稍稍一發揮就明白了過來,最後舜安彥隻能拚命求饒,認下那“腹誹”的罪過。

好日子總是過得快,轉眼便到了要離開的時候,最後一天,康熙帶著皇子們奔赴杭州校場,在臨走前再次展示他們的“武力值”,舜安彥則又去牽馬要帶元衿去山裡。

“為什麼又來一次?”元衿不理解也不明白。

可偏偏舜安彥一臉神秘莫測,隻牽著馬在山間走。

“喂,不說話我跳馬了!”

她說完就在馬上亂動起來。

“你小心點!”舜安彥嗔怪了句,“我怕了你了,我有禮物送你。”

“禮物?什麼禮物?你能送什麼?”

元衿對舜安彥的禮物有種麻木的情緒,不是不喜歡,就是太多了,多到他送什麼她都不奇怪。

舜安彥和她插科打諢,不停問東問西,讓她給自己講講梅家塢後來什麼樣。

“那這裡能開幾輛車?”

“來回兩車道吧,有時候路虎那種車開進來,兩邊還要倒車讓一讓。”今天青山不在,元衿說得肆無忌憚,“山裡沒地方停車,每年買茶的時候大家都亂停,一共就兩車道路邊停一輛車就全塞住了,有一年交警上山來抽查一路貼罰單,貼的手都軟了。”

“你被貼了嗎?”

元衿搖搖頭,“沒有。”舜安彥剛想表演她遵守交通法規,就聽她說:“貼到我的時候罰單沒了,開心得我晚上吃了兩碗飯。要是彆貼了,我那年駕照分就超了,要去重修了。”

他笑得合不攏嘴。

馬上就要到他的目的地了,他示意元衿輕聲說話:“前麵,你先下來吧。”

元衿討厭被瞞著,不停問:“什麼樣?到底怎麼了?”

“你彆急。”舜安彥領著她走過去,一轉彎指向前方,“你看看?”

元衿順著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見了倒在路邊的樹和一把鐵鍬。

“這是……”

“金桂。”

慎興永迎了上來,“少爺,都準備好了。”

他前些日子奉自家少爺命令,在杭州城裡三圈外三圈地跑了好久,才找到這棵品相好的金桂,本是要替他順便種了,但舜安彥堅決不肯。

“你先退下,我要弄不了了再叫你。”

“是。”

慎興永悄悄地瞥了眼公主,感歎自家少爺真是對公主死心塌地。

舜安彥備了把椅子給元衿,讓她坐在旁邊等一等,自己抄起鐵鍬,在原地鏟土種樹。

春風襲來,山間回響,清溪流淌,布穀不停。

世界如此熱鬨,隻元衿安安靜靜坐著,看舜安彥,不對,是看鄢洵,看他種樹。

外婆家門前的金桂很老很老,村裡的老人可以說起胡適被砍,也能聊起前清的尼姑庵,可誰也說不出這棵金桂的來曆。

她每年泡了一壺茶,在金桂下一坐一天時,隔壁的老奶奶總會和外婆說:“也不知道是誰種了這棵老樹,你家囡囡從小喜歡的不得了。”

那時候外婆總笑著說:“我家囡囡夢裡都是這棵樹,天生帶的。”

舜安彥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雖然前世當過兵,後世常習武,但十指從不沾陽春水,家務農活半點沒有接觸。

他挖動鐵鍬的動作極其不熟練,幾次讓金桂倒了下來,急的出了一頭的汗,重複了好幾遍才把樹弄好。

最後樹落在坑時,他英俊的臉上已經落了汙泥,在元衿眼中有點幼稚和可笑。

“你過來。”元衿朝他招手。

舜安彥走了過來,她從懷裡拿出帕子,扔在他懷裡,“擦臉,臟了。”

“哦,好。”他抹了抹臉,也擦掉了一點薄汗。

擦完後,舉著帕子杵著。

“有話說?”元衿問。

舜安彥笑了下,點頭。

“那你說呀。”元衿驕矜地昂起頭,“彆愣著,快說。”

舜安彥清了清嗓子,“那個,這棵金桂是我種的,就當我在你那時候,陪過你。”

“什麼時候?”

“我不懂你的時候,你也不會想起我的時候。”

“鄢少爺,你知不知道現在的你有點肉麻了?”

“額……然後呢?”

“我喜歡。”

作者有話說:

不行了不行了,肉麻的我卡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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