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您說夢中有一株桂花在?”
“哦,那個啊……”元矜抿唇一笑,突然想起舜安彥那天種樹的傻樣,“他已經走出夢裡了,你要是想看我們還會在杭州待幾天,我帶你去看就是了。”
“是嗎?它是怎麼走出夢裡的?”
這時候舜安顏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東西,並且按照康熙的吩咐走馬上任。
他正巧就聽到了巴拜特穆爾問這句話。
“郡王是想看嗎?沒問題,奴才護送您去就是了。”
舜安彥的臉黑的跟鞋底沒什麼區彆,元矜知道他們醋缸又打翻了。
她於是走了幾步,靠近他悄悄的從背後拉了一下他的荷包袋子。
她的意思很明白:你快閉嘴吧!
舜安顏其實本來不打算和巴拜特穆爾計較,他自認為巴拜特穆爾不算正兒八經的情敵。
所謂情敵首先要自己喜歡的人對對方有情,舜安彥已經給自己洗腦,堅定的相信元矜對喜歡此人的喜歡算友情。
愛情?他都沒有完全爭取到,這個人更不配。
現在,元衿這麼明目張膽的站在他旁邊,他的心裡就更舒爽。在荷包袋子被拉的那一瞬,他立馬回過頭,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
“公主也要去嗎?沒問題,反正我上次種的時候你不是還擔心走了看不見那桂花了嗎?沒想到吧,不過幾天就又可以見到了。”
元矜十分無語,男人的小心眼可以變成什麼樣子,她上輩子就見過,爭風吃醋起來說不定還能打架。
以前她的怨種閨蜜容柳柳總把眼前的“鄢洵”定義成特殊的存在,說他這個人冰冰冷冷的絕對不會加入男人之間無聊的、像孔雀一樣的開屏鬥爭。
那時候這女人是怎麼感歎來著?
元矜仔細回憶,越想越覺得無語。容柳柳說像這樣的男人心裡都是事業,就算有喜歡的人,也一定是以高傲的一些方式來吸引對方,而不會用那種無趣的開屏和爭風吃醋來把自己變得庸俗。
若有機會元衿一定要讓她看看,其實這個男人也不過是凡人也會如此。
可是連元矜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在那一刻她的臉上是掛著笑容的。
眼前白衣的巴拜特穆爾笑了下問:“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去?”
舜安彥點了一遍行程:“明日早膳以後,萬歲爺希望您去靈隱寺和高僧一起講解佛法,講的篇目就從心經開始,後日寧波還會有幾位高僧到這裡,你還要再講一次,但是這一次可能要講的佛法不止於心經,再大後日就要上路去蘇州了,蘇州寒山寺也是有名的寺廟。”
“也就是說接下來兩日我被排的滿滿的,每一日都要對答佛經,是不是?”
“沒錯。”舜安彥答話。
“那選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我大概這輩子也隻會來一次了,錯過了就沒有下一次了。”
舜安彥有時候就覺得神童敏敏有點綠茶,他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但是現在這種感覺比以前更加明顯。
但是沒有辦法,元衿在旁邊,他得把大度的樣子做到極致。
元大小姐有的時候就是莫名偏袒這個男人。他生氣她就幸災樂禍,所以他不能氣。
大丈夫能屈能伸,就讓他看看,就讓他看看自己對元衿多好。
於是舜安彥叫人準備了馬,他們又一次走出了杭州行宮,往杭州山裡走去。
元衿是感覺最怪異的,她往來這片山林兩輩子,但現在被夾在當中有點暈頭轉向。
巴拜特穆爾反正是端著一如既往的笑意,但舜安彥……
她和這個人混久了,已經知道他什麼德行。
“誒,你的臉快臭死了!”在踏進山路的時候,元衿悄悄地靠近舜安彥和他說,“我給你個鏡子照照?”
“有嗎?我哪有?”舜安彥咧大了嘴巴,擺出個十足的笑容,“我笑得很開心,我特意和萬歲爺要了差事來陪他的,哪知道公主腿腳比我快。”
這他媽的還叫沒生氣……?
元衿好想掀翻他,但是前麵還有巴拜特穆爾,他兩交頭接耳時,他回頭看了好幾眼。
“怎麼走?佟少爺能帶路嗎?我第一次來。”
“行,我帶路。”
舜安彥策馬揚鞭,走快了幾步讓自己的馬匹走到了最前麵。
於是這般,他們的順序又變成了,舜安彥在前,巴拜特穆爾和元衿在後並排。
本來元衿和巴拜特穆爾是有許多話可以聊,但經過剛才的尷尬,兩人一時之間都不怎麼開口了。
還是巴拜特穆爾先開口,許是無法忍受這樣的安靜,這樣隻有山風呼嘯的安靜。
“公主,我來南方之前,格桑花已經開了。”
“是嗎?”她還記得,他曾經養過的格桑花,“當年福君廟的格桑就沒活太久。”
“他們的家鄉是草原,自然能茂盛的生長。”
“你還說過,你的地界上的第一座寺廟要養一株格桑呢!”這時候,她的思緒有被拉回了很久以前,他們剛相識的時候,那時候真的很簡單,她當他的許多話都是瞎說。
可是如今,好像又一點點要變成了現實。
“您身體已經好了許多,我期待著你有一天去我的土地上看一看。”
他發出這樣的邀約,換得元衿高傲的一笑。
“我四姐就在那邊,我肯定會去的,她總是寫信催我去呢,還說要我身體好了帶我一起去賽馬。”
她說到這裡手舞足蹈地說:“我們以前在馬場裡四姐的馬術最好,我老是比不過她,可是我也騎得不差,而且我喜歡馬。”
她無憂與無慮的說出來,才又想起來剛才,巴拜特穆爾說自己被馬踢的事情。
“不是我也不怕。”他搖了搖頭說。“我那裡有許多自小馴養的馬,他們很服從於我,不會踢我的,到時候我可以騎那些馬就行。”
同時,在元衿說起四公主他的臉色驀然沉了下來。
元衿騎在馬上,因為山道彎彎繞繞,而且她實在很喜歡這一帶,裡麵有很多她和外婆的記憶,所以並沒有注意旁邊人的臉色。
“四姐是不是在你們那兒做了很多的大事,你聽說女班的事情了嗎?四姐上次跟我說,她已經選上第一批人了”
元衿是打心底的為四公主驕傲,要知道蘇赫這個人勇武有餘,但智謀不足。像是女班這件事情,舜安彥提出以後,旁的人都不知道如何執行,甚至也不支持。
但是四姐得知以後興奮地給他寫了一長串信說出了很多想法,而且已經執行了不少,甚至抵住了很多男人的壓力。
“聽她說,她首先要教她們學字,在後麵會養一批人出來先學醫術,治病救人,在你們那一塊最合適不過了。”
元衿一個人喋喋不休了許久,但是始終沒有得到旁邊人的回應,這才有心思回過頭去看了一眼。
“你怎麼了?”
“對不起,公主,這件事情在我部這裡還沒有執行。”
“為什麼?”
“我覺得還有一些不合適的地方,所以正在與四公主商榷。”
“怎麼不合適了?”
他抿著唇遲遲不說話,一直到舜安彥回過頭來提醒他們前方快要到了。
“公主先彆說話了,這裡山路比較彎,你也知道到時候摔跤了可不好。”
他是一句關心,但是好像又使了個眼色。
他們倆人之間已經有了許多的默契,在這一刻元衿讀到了舜安顏的意思:以後再談,這種爭吵沒有意義。
元衿小小地點了下頭,但還是有一些心灰意冷。
她素來以為自己與神童敏敏之間有一些共識,他們不用說話,就會對這個世界也有很多共同的想法,共同的認知,也享受過一片共同的安靜。
但是好像他也是不一樣的。
就像她曾經和舜安彥說過的,他的皇兄們的所謂的仁慈一樣,他的所謂的仁慈好像也是這樣。
“其實這件事情是我支持的,你知道嗎?”
元衿弱弱的開了口,隻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就閉口不言。
巴拜特穆爾清俊的臉龐閃過了十分的驚訝,但是隻有一瞬間他就掩飾住了。
然後小聲開口:“我和四公主商量的是如何執行,而不是這件事本身。”
“怎麼說?”
“四公主挑的第一批人裡有一些人是賤奴。”
他說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咬的口音極重,而且用的是蒙古文。
“那又如何?我記得你曾經十分的同情他們。你說過草原的天要變那是要很久的,我們現在所做的就是希望能夠長久地慢慢地有些改變。”
這個道理若是旁人來問,元衿大概說也不想說,就像她從不搭理皇兄們之間的明爭暗鬥一樣,可是麵前的是巴拜特穆爾,她便非要和他理論一番。
她覺得他能懂。
“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做事要慢慢的來。”
他很是歎了一口氣。
“我從小在王帳裡經曆過的事情太多了,這些人有野心,他們或許會……”
巴拜特穆爾緩緩說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我父王曾經十分寵愛一個賤奴,不惜免除了他的賤籍,結果呢,我和我的母親在法王麵前修行時,他曾經想趁我們不備,想要廢除我母親的王妃之位。”
“後來呢?”
“後來……”
他的麵目森然,語氣也變得十分的嚴肅。
“我母親將這對母子做成了人鼓。”
“這是什麼?”元矜沒有聽說過,直接問了出來。
可是前方的舜安顏卻變了臉色,他猛然的勒住了馬,讓自己的馬驚起,差點掉了下來。
“你怎麼了?”元矜關心的抬起頭高聲地問,還不忘打趣他。“你騎馬不是很好嗎?”當年在上書房,可是好的連蘇赫都忘不了他。
他笑了一下說:“就是想提醒你快到了!不要聊得這麼專心!”
他話雖這麼說,但是卻給了那位神童一個警告的眼神。
人鼓,他見過,就是把皮剝下來做成鼓,這般殘酷,從這人嘴裡竟然能輕溜溜的說出來。
作者有話說:
修好了,道歉道歉,這章都有紅包,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