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沒有,隻是問您討個差事,不想安安心心在京城。我以為,我與您說的已經很明白了。”
“朕不明白!”
康熙大手一揮,讓元衿打住,“朕一點也不想明白,你好好一個公主,從小最是嬌弱,怎麼到了和你四姐一樣?”
“我和四姐不一樣。”元衿昂首告訴康熙,“四姐坐鎮安北,她是去做您的喉舌,做理藩院的門麵,但我不想,舜安彥也應該不想,對不對?”
舜安彥看著她清澈的眼眸,抑製不住嘴角的笑容。
元衿喜歡很多東西,享受很多讚美,也追逐很多利益,但有些部分她從未變過。
比如杭州山中那棵桂花樹下的思念,比如福君廟裡搖曳的風鈴,又比如此刻她爭取的未來。
“萬歲爺,塞上之道在於荒蠻,荒蠻之下百姓無知,奴才曾給您寫過奏疏,也曾幾次親曆安北之北的凶險。仗固然要打,但後卻難以善了。公主比我聰明,也比我人仁善,且奴才無論如何還姓佟,她為愛新覺羅,能更持中,也更有威信。”
“你閉嘴!”
康熙根本不願聽下去。
瘋了,全瘋了。
他立即喊了梁九功來,讓他立即把元衿送回行宮住所。
“不許交給太後,不許叫皇子去看她,給朕嚴加看管起來,不許通信不許往外傳消息。”
梁九功大驚失色,這旨意形同軟禁,而萬歲爺這幾天明明還興高采烈給五公主備婚來著。
“萬歲爺,您這是……”
“還有這個舜安彥,剝掉他的黃馬褂和頂戴花翎,去交給佟國維讓他也嚴加看管,和五公主一樣,不許通信不許傳消息。”
“萬歲爺,這佟大人問起罪名來?”
“罪名?還要什麼罪名?告訴他們,這兩都失心瘋了,全都回去靜思懺悔!”
梁九功看著暴躁的康熙手足無措。
元衿能理解康熙的憤怒,在皇帝老兒的眼裡,她現在就是有福不享,有難非上,辜負了康熙的慷慨和慈父情懷,而舜安彥則是那個火上澆油的罪人。
她和舜安彥對視了眼,都看到了對方的無奈。
“怎麼辦?”舜安彥在康熙暴怒時小聲問了句。
“先回去關著吧,彆把我的皇帝爸爸逼急了。”
她把貓遞到舜安彥手裡,“照顧好它,給它先把去北邊的窩做起來,要暖和,它比我嬌氣多了。”
彥尋喵了下,重回舜安彥的懷裡,在舜安彥被趕出康熙書房時搭在他肩頭朝元衿淒慘地喊了好幾聲。
到了半夜,五公主被下令軟禁的消息不脛而走,至於內情,康熙不說,禦前也不敢傳,大家夥隻能暗搓搓地在底下猜測。
同時被傳出軟禁的還有舜安彥,本來風光無比的準五額附不但被趕出行宮,還被當場剝掉了官服,無異於一種恥辱。
在康熙那裡跪了小半天的舜安彥回到佟國維身邊又開始了一輪新的跪地認錯。
“是不是瘋了?”佟國維抓著一把鎮紙就往舜安彥肩上掄,“公主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有你在禦前替公主出頭的道理了?”
一下結結實實地掄下去後,舜安彥聽到自己的肩胛骨發出一聲脆響,在第二下要掄上去,肩膀可能就要殘廢時,彥尋跳了上來。
唉……
養貓多年,用貓一天。
舜安彥摸了摸彥尋敦實的屁股,想到它今兒半條小魚乾都沒有,卻救場三次,深深為它覺得不容易。
佟國維要把彥尋扔開,舜安彥抱著貓身,抬了抬眼皮子提醒:“這貓是公主的,皇家的貓。”
佟國維氣得心絞痛。
“你在公主麵前伏低做小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把婚事哄回來了,怎麼就會犯這種錯誤?你是去做額附的,額附,額附!”佟國維拍拍掌心,急的直跺腳,“固倫額附也好,和碩額附也罷,那都是個官位爵位,那是吃朝廷俸祿要給朝廷辦事的,不是讓你去真的給公主提鞋的!”
舜安彥聽得懂,佟國維的意思很明白:好孫子,哄是途徑,娶是手段,最後都是為了光宗耀祖和爭權奪利的,不要本末倒置。
可——
舜安彥以前自認占了佟國維孫子的軀殼,該孝順的、該聽話的,他很少反抗,直到今日他決定把話說清楚。
“祖父,要是為了佟家的門楣,這個額附,我肯定不做。”
“沒有佟家,你以為你能做五額附?”
“沒有佟家,我肯定做不了五額附,但要是為了佟家,五公主不會嫁給我。祖父,隻是我要喜歡的人恰好是五公主,我才會變成五額附,而非因她是五公主,我才會喜歡她。”
佟國維的嘴長得巨大,半晌都合不攏。
“萬歲爺說你失心瘋了,我看你是真的失心瘋了。”
“我沒瘋,隻是你們都不明白。”
舜安彥抱著彥尋,貓似乎都已經被他們超煩了,肉墊揉著眼睛直打哈欠。
“我不想把話說得更難聽了,但若要我以公主做佟家上升的階梯,那我今日就告訴您結果,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佟家想上進的人多了去了,讓隆科多去,讓慶複去,想去就去吧,花團錦簇又引火燒身的,古往今來不差佟家一家,罵名也好、功名也罷,都是往來一瞬,青史至多半頁的事而已。隻是這件事裡,沒有我了,我不會把自己放在京城,變成你爭我奪裡的半頁紙,請您死了這條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