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今日在背後議論我,原因無非有三。”阿柔淡然地說著,好像處於議論中心的並不是她本人一般,“其一是憤怒。他們一開始接近我,拉攏我,是為了通過我來討好阿爹和兄長。我沒有功夫陪他們做戲,他們被拂了麵子,心中有怨。”
“其二是不解。我討厭這世道強加給人們的無形鐐銬,隻想闖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即使為世人所不容,卻也無怨無悔。他們卻在無知無覺間被世道所教化,自是不能理解我的選擇。”
“其三,則是因為寂寞。”阿柔頓了頓,“京中王公貴族,自出生起,就被困囿於長祈城這一方天地之中,不知人間冷暖,不見山河雲煙。他們沉迷聲色、豪擲千金、挑弄流言,事實上,卻是為了掩蓋內心的空虛與寂寞罷了。家中長輩教會他們如何保有貴族的體麵,卻沒有人告訴他們——‘尊嚴是自己給自己的’。因而,我在聽到這些流言蜚語之時,並未感到有多生氣,隻是為他們感到悲哀。”
……
司言一早就知道,阿柔是個獨立自主,且有思想的女子,但卻未曾想到,她對於世道的思考竟已深刻至此。司言心中震顫,既為阿柔感到驕傲,又深深地感覺到自己這個俗人與她之間的差距。
戚思彥喝了一口熱茶潤嗓,見他神情若有所思,就知他是聽進去了,“司言,你是個聰明人,定然能猜到,其實我對你是有所戒備的。”
聰明人之間說話本就不需要多繞彎子,司言大大方方地說道:“於戚大人而言,我並沒有十足的動機輔佐承王奪嫡,大人懷疑我之所為的真實用意,也在情理之中。”
“身為人臣,對於身份未明的人,總要多留幾分心眼,還請勿怪。”戚思彥頷首致歉,“不過,我雖仍有疑慮,家妹卻對你十分信任。我知道以阿柔的聰慧,分得清楚誰對她是真心,誰對她是假意,既如此,我也願意予你同樣的信任。”
司言一怔,顯然沒想到戚思彥會這麼說。
“我猜想你此番入京,定然還有彆的目的。但無論如何,你於我有恩,倘或將來需要幫忙,隻要不是有損朝政、累及王府之事,我都會以個人的名義全力相助。”戚思彥溫和地說道,“不知為何,我能隱約感覺到,你的肩上似乎扛著許多事。雖然你我還不甚相熟,但就算僅僅作為年齡相仿的陌生人,我也希望你可以不要被繁雜的世務所累。啊,當然,這些話都是我基於猜測說的,若有不當之處,還請見諒。”
司言頓時感到心中似有暖流淌過,站起身來,鄭重地躬身行禮道:“在下發誓,將來無論處於怎樣的境況,絕不會做任何有損朝綱,以及侵犯景西王府的事,絕不會辜負大人和阿柔的信任。”
……
深夜,承王府內冷清寂然,與洋溢著過年氣氛的長祈城格格不入。沒有燈籠高掛,沒有對聯窗花,似乎與平常的每一日沒有任何不同。
書房裡,李晁奚坐在燭台前翻看案卷。
自打西南剿匪一行歸來,承王逐漸在朝堂之上顯露鋒芒,一夕之間,從原先那個不受聖寵、不被重用的閒散皇子,成為了如今朝中舉足輕重的紅人。
縱然此刻的境遇與從前大為不同,李晁奚心裡卻如明鏡一般,深知自己隻不過是皇上用以平衡黨政之爭、警醒懷王的一枚棋子罷了。
自古以來,帝王之家最是無情。若皇上心裡真的有他這個兒子,就不會派他去主理祁照一案,更不會如此急切地提拔他。通過除掉祁照獲得皇上的青睞,無異於是踩著懷王上位,懷王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此時的繁華之景,皆為虛幻泡影,是用來迷惑他的。李晁奚不為所動,深知自己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外麵傳來敲門聲,李晁奚沒有抬頭,隻是說了一句:“進來吧。”
來人是李晁奚豢養的影衛雲颺,他恭敬地稟報道:“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