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不是一個喜歡把時間和精力放在穿著打扮上的人,但許是因為近來在京中停留的時日太久,閒來無事,竟也學著尋常閨閣女子那般,開始塗脂抹粉起來了。
“這位小姐,要來猜燈謎嗎?全部猜對有贈品哦。”
“小姐,這副簪子多襯你啊!要不要來看看?”
“新鮮出爐的糖人!”
“……”
阿柔獨身穿行於往來不絕的街市,聽著周圍嘈雜喧鬨的人聲,卻並不覺得心煩意亂。
京中貴族間皆傳:戚家三小姐不喜喧鬨,為人又孤高自傲,幾乎從不出席官眷宴會。
事實上,阿柔疲於應付宴會是真,卻並非因為不喜喧鬨。隻是比起費心費力地在宴會上笑意逢迎,她還是更喜歡流連於民間。阿柔喜歡看家家戶戶升起爐灶,煙火繚繞;喜歡看平凡的人們麵上帶著笑意、眼中含著希望;喜歡看夜市燈火如晝、行人摩肩接踵……隻有這些時候,阿柔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戚家為了大昭和天下百姓所做出的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
四年前,阿柔聽從二哥的勸說,沒有和他一起留在長祈城,而是遊曆四方,如一個真正的江湖俠客一般扶危濟貧、懲惡揚善。她走過許多地方,知曉這世上並不全是如同長祈城一般的繁華之地,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飽穿暖、安安穩穩地活著。快樂對於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來說,非是一種常態,而是一種奢求,因而更顯得格外珍貴。
阿柔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忽而發覺身處京中最為繁華的一條街市。抬眼望去,隻見麵前商戶頂上的牌匾上寫著幾個大字:風雅齋。
記憶回溯到除夕那夜,阿柔曾問司言可有喜歡之物,司言答:“我細想了想,平生所學本領,大多非是出於自願,但倘或真有什麼喜歡的事物,大概是作畫吧。”
司言曾為二哥尋醫贈藥,這份恩情,阿柔一直記在心裡。雖說之前也回過禮,阿柔卻還是想要以自己的名義,親自送他些什麼,以表謝意。
念及司言曾自言喜歡繪畫一事,她又恰好行至京中最大的字畫行——風雅齋,便決定進去挑選一番。
比起熱鬨的街市,風雅齋就顯得清淨許多。掌櫃見來了客人,匆匆上前迎接,待看清來人的麵容之後,臉上笑容更深了幾分,“戚三小姐?今日怎麼沒有和少卿大人一道來?”
戚思彥是風雅齋的常客,偶爾也會帶著阿柔一起來。隻是阿柔對於字畫實在是一竅不通,就算是跟來了,也隻會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等候。掌櫃第一次見她獨自前來,不免有些驚訝。
阿柔言簡意賅地道:“我想挑一幅畫,贈予一位朋友。”
掌櫃問道:“不知戚三小姐這位朋友偏好什麼樣的畫作?可有喜歡的畫師?”
阿柔沉默半晌,如實回答,“不知道。”
掌櫃一時語塞,還想再問些彆的信息,卻見阿柔停下腳步,目光凝聚在展台上鋪陳的一幅畫作上。
阿柔不懂畫,看不出其中的技法門道,隻能看出畫中之物是一片蒼翠的密林,幾隻歸來的倦鳥將棲未棲、懸於枝頭。畫作明明是死物,卻顯示出一種動態之美。
掌櫃適時地解釋道:“戚三小姐真是好眼光,這是小人最近新得的一幅畫作,名為《羈鳥歸林圖》,出自雲深先生之手。”
阿柔聽到畫作之名時便眼前一亮,又聞創作者之名,不由得好奇地道:“雲深先生?”
掌櫃說道:“戚三小姐有所不知,這位雲深先生乃是當世聞名的一位文人雅士,以文采斐然著稱天下,又兼具作畫之能。但先生不常作畫,流傳於世的作品少之又少,這一幅《羈鳥歸林圖》,也是小人花了大價錢才得來的。”
阿柔還是好奇,“這是他的本名嗎?”
掌櫃又答:“‘雲深先生’隻是一個化名罷了,聽聞先生不愛塵世凡俗,隻喜山澤魚鳥,故而常年歸隱於山林之中,很少有人見其真容,甚至連年齡、祖籍也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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