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罪?”李鈺嗤笑一聲,“他可說過自己何罪之有啊?”
“殿下說,陛下您大病初愈,龍體欠安,他就算有言要奏,也該顧忌著您的身體才是,實在不該當著眾臣的麵駁您的心意。”小太監如實稟報。
李鈺本就生著李晁奚的氣,此時聽這一番話,更覺哪裡都不順耳,“好他個李晁奚,說得倒像是朕在仗著病弱無理取鬨似的。讓他滾回去抄書,朕見了他心煩。”
小太監得令退下去了,隻是沒過一會兒便去而複返,“陛下,承王殿下跪在殿外,說他自小愚笨,沒人教養,不會說話,常常惹得陛下不順心,故而想要當麵向陛下認錯,將話說開了,以免徒增誤會。殿下還說……說您若不見他,他便一直跪著。”
李鈺怒極反笑,“用這一套來威脅朕?一個賤婢生的孽障,他以為他算什麼東西?若愛跪,便讓他跪著好了。”
小太監小心地覷著李鈺的臉色,不敢再為承王說話,隻得道了一聲“是”,繼而退守殿外。
此時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光是在室外站著什麼也不做,就已渾身是汗了。就在這樣毒辣的日光下,李晁奚直直地跪於殿前,執拗地望著殿門,麵上早已布滿了濕汗,朝服也都濕透了。
門口的小太監心下不忍,勸道:“殿下,陛下不肯見您,您這又是何苦呢?”
李晁奚麵色蒼白地搖了搖頭,張了張口,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太監歎了口氣,雖是不解,卻也無可奈何。
李晁奚現在的確不好受。定州一行,他先是患了疫病,身子骨還沒好全,又被刺客捅了一刀,險些喪了命,自此便覺身體情況大不如從前了,似是落下了病根。尋常人在大太陽下跪幾個時辰都受不了,更何況是身體虛弱的承王?
李晁奚也不知自己在這裡跪了多久,又收獲了多少旁人怪異的目光。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嘴裡也泛著惡心,幾欲作嘔。他的身體早已到了極限,隻是強行吊著一口氣,不讓自己在這個時候徹底暈過去。
而另一邊,李鈺將人打發走後,在殿內看起折子來。沒過一會兒,就將李晁奚忘在腦後了。到了午時用過膳,李鈺歇了一覺,醒來後便覺天熱難耐,越發想念起熙貴妃做的荔枝膏水,於是決定去趟驚鴻殿。
隻是剛走到殿外,李鈺就看到早上將自己氣得半死的兒子跪坐在階前,垂著頭,神色不明。
李鈺心中不免有些驚訝,沒想到他如此倔強,竟真的一直跪在這裡,心中難免生出幾分心疼來,嘴上卻依舊不依不饒,“若要跪便好好跪著,東倒西歪的像什麼樣子?”
李晁奚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抬頭望去,可眼前一片模糊,隻能依稀辨認出那人是李鈺。
“父皇……”李晁奚聲音嘶啞地喚了一聲。
他的聲音太過於虛弱喑啞,聽得李鈺心中一驚。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下一秒,李晁奚臉色猛然一變,身體直直地朝前倒了下去。他一手撐著地麵,一手抓著胸口,猛烈地咳嗆起來,仿佛有什麼東西堵在氣管裡,發出陣陣尖嘯,聽起來就難受極了。
李鈺原本還有幾分彆扭,見他這副模樣,到底還是心疼大過惱火,命人將承王帶去偏殿休息,再叫太醫過來診治。
就在侍從們七手八腳地上去扶人的時候,李晁奚的麵色卻更白了幾分,眉頭緊皺,喉結滾動,竟生生地嘔出一口血來。
“奚兒!”李鈺終於變了臉色,大踏步地走上前去,跪坐下來,扶住他的肩膀。這一扶,李鈺才陡然發現,這個一直不受自己待見的兒子竟單薄瘦削至此,一點也不像是皇室裡養出來的。
隻見李晁奚麵色如紙,嘴唇青白,仿佛已是強弩之末。他微微睜大了雙眼,茫然地望著李鈺焦急的麵龐,聲音極輕地說了一句:“父皇……您……叫我什麼?”
說完這句,李晁奚便徹底昏了過去。
“奚兒?奚兒!快,快喚太醫!”
……
“承王他如何了?”殿內,李鈺望著五皇子毫無血色的麵龐,難得地心焦道。
“回陛下的話。”太醫恭恭敬敬地回稟道,“殿下氣血虧空、心脈受損,又長時間暴曬日下,這才牽動了舊疾。臣已為殿下施針護住心脈,往後定要好生調養,切不可大喜大悲。”
“氣血虧空、心脈受損、牽動舊疾?”李鈺可從來沒聽說過承王身患什麼舊疾,陡然發覺自己對於這個孩子的了解當真是太少了。
察覺到皇帝質問的目光,承王身邊的侍從韶光跪了下去,“此行定州賑災,殿下不慎染了疫病,這才落下了病根。”
李鈺從來沒聽說過這回事,心下一驚,繼而反應過來,“定州回來的人不是同朕說過,這疫病十年前就出現過,並不頑劣嗎?他是個皇子,誰敢怠慢他,又怎麼會氣血虧空、心脈受損?”
“這……”
“彆支支吾吾的,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