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點點頭。
“阿爹怎麼說?“
“阿爹說,西北大營一向有囤積物資的習慣,最不怕打持久戰。”阿柔回憶著說道,“倒不如說,哈赤努爾遠比我們更希望這場仗能速戰速決。”
“的確。”
“但是大哥不覺得奇怪嗎?”阿柔道。
“哪裡奇怪?”
“哈赤努爾憑什麼覺得自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拿下西北鐵騎?”
戚思辰細細思索了一陣,說道:“此事確有蹊蹺之處,但哈赤努爾本身就是個性情暴戾的野心家,剛愎自用又自視甚高,否則也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鎮壓六部,自立為王了,若按他的行事邏輯來思考,就不奇怪了。”
“他哈赤努爾性情如何,我也是知曉的,隻是萬事萬物都提防著些,總沒壞處。”阿柔勸說道。
戚思辰看向阿柔,凝視片刻之後,突然歎了口氣,“當初你說要遊曆四方、遍覽山河之時,其實我是很高興的。”
阿柔一愣,沒想到大哥會突然說起這個。
“那時的我在想,若你能徹底遠離廟堂紛爭,遠離刀光劍影,過一輩子平凡而自由的生活,倒也算得上一件幸事。”也許是重傷未愈的緣故,戚思辰的語氣不同往日那般低沉生硬,此時此刻,竟也多了幾分名為“溫柔”的情緒來,“這兩年來,你在京城之中究竟見了多少,聽了多少,才會變得如今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阿柔有些意外,隨即露出了然的笑容,“大哥這是心疼我了?”
戚思辰沒有答話,隻是偏過頭去,避開了她的視線。
阿柔知道,能如此這般推心置腹地說出一長段話,已經是大哥的極限,也不指望他能更坦誠幾分。
“我少時也曾被京城的繁華景象迷了眼,還是大哥將我罵醒的,大哥不記得了嗎?”阿柔負手而立,遙望遠方天穹,心中思緒萬千。
“大哥在戰場浴血奮戰,二哥被迫入朝為官,而我既沒有必須要背負的責任,也並未被選作權力博弈的棋子。我僅以戚雪柔這一身份,度過了這許多年。而我心中一直清楚明白,我之自由,並非是我所爭取,而是兄長用自己的自由換來的。所以,當初我想跟著二哥一同留在京城時,大哥你才會那樣生氣。”
“你已經懂事了。”戚思辰微微垂下眼睫,“大哥還沒來得及護著你,你就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這是什麼話?”阿柔不認同地道,“大哥一直保護著我,保護著戚家,保護著這大昭境內千千萬萬個家。”
“哪有你說得那樣偉大,不過是職責所在。”戚思辰低聲道。
“承擔職責,從一而終,本身就是一種偉大。”阿柔說道,“大哥,你知道當初定州地動,我被壓在磚瓦底下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嗎?”
一提到去年定州災情,戚思辰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他再也不想回憶起當初聽說自家幼妹被卷入災難之時宛如天崩地裂般的心情了。
“我這一輩子都活在父兄的庇佑之下,卻沒能為他們做辦點事,真是不孝不悌啊……這就是我當時所想的事。”眼看著戚思辰擰著眉頭就要反駁她,阿柔連忙說道,“若大哥覺得這是我對自己的苛責,大哥也不該苛責自己才是。”
戚思辰被看穿了心思,略微低下頭,沉聲說道:“我是做大哥的,有些事情,原就是我該做的。”
“你是大哥,也是我最親近的家人。家人之間,願意為彼此做什麼都不奇怪。”阿柔說道,“我並非被親情綁架,迫使自己遠離從前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而是甘願為了守護家人付出一切。僅僅是接觸了一些朝局之事而已,這甚至算不上一種犧牲,大哥不必為我的變化而煩擾。”
“我明白。”戚思辰看向阿柔,“你已不是從前那個為了要一顆糖就向阿爹哭鬨的小孩子了,我不該小瞧了你。”
阿柔嘟囔著道:“大哥你其實可以隻說最後那半句話的。”
“好了,不說這些了。”戚思辰總算是笑了笑,“來西北大營這些時日,還沒往京城去過信吧?”
阿柔搖頭,“軍營偏遠,信使幾個月才來一回。若要寄信,隻能去城裡尋個驛站。”
“那你明日起身,往城裡去一趟。你二哥一直收不到信,怕是會擔心。”戚思辰囑咐著,“到城裡之後,彆急著回來,好好把自己拾掇一番。看看你現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