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憤怒?悲涼?絕望?亦或是這些單一的詞語都遠不足以囊括她此時的情緒。
空氣中滿是血腥與腐爛的味道。阿柔感到自己的血液冷了下來,她木然地看著西北大營中來來往往的殘兵,看著地麵上以各種詭異的姿勢交錯在一起的死屍,突然覺得一陣惡心。
她猛地站起身來,跑到一旁的角落,一手撐著營帳,艱難地乾嘔起來。幾天沒能好好進食,她的胃裡空空如也,根本吐不出一點東西來。
“三娘!”楚思越擔憂地叫住她。
阿柔痛苦地皺起眉頭,好不容易止住了那股惡心的勁兒,身形依然止不住地顫抖著。
“三娘,你……”楚思越走上前去,想要查看她的情況。可當目光落在阿柔麵龐上時,他卻怔愣住了。
阿柔在哭。
阿柔捂著嘴,用儘全身力氣想要克製住哭泣的欲望,淚水卻無法控製地從眼眶中淌出,連帶著發出幾聲壓抑的嗚咽。
阿柔厭惡極了此時此刻無能為力的自己,她在心裡不住地質問——
戚雪柔,你為什麼要哭?
是因將士的枉死而悲傷?是因國人的背叛而憤怒?還是因前所未有的困境而恐懼?
可是……哭有什麼用?
戚雪柔,你是來做什麼的?你究竟是來做什麼的???
阿柔想起當日,她曾信誓旦旦地向阿爹和大哥保證,留在此處絕不會拖他們的後腿,平日裡也能幫著軍醫營的醫官們救治傷兵。
那麼現在呢,戚雪柔?你是否信守了你的承諾?你是否成為了一個有用的人?你是否問心無愧?
你是否……配得上景西王之女的身份?
“是啊……”阿柔喃喃自語,“我還有事情要去做……”
阿柔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淚,迎上楚思越擔憂的目光,“楚將軍,如今王爺和世子重傷未醒,西北大營該由你這個副將撐起全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沒有時間讓我們譴責叛徒了。”
楚思越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說得對。”
“王爺和世子由我來照看,楚將軍且先料理營中事務,待整頓好秩序後,再行決定下一步的打算。”阿柔說道。
楚思越聞言,向她行了一禮,隨即便依言行動起來,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待楚思越離開後,阿柔進入主帥營帳。
阿柔一向尊敬崇拜,將其視為依靠的阿爹和大哥,在西北大營最為危急的時刻,雙雙倒下了。
醫官告訴阿柔,戚思辰傷得要比戚葉臨更重一些——當時那柄長槍若是再偏上毫厘,刺中的可就是心臟。再加上戚思辰先前本就受過一次重傷,情況更加不容樂觀,至今仍然沒能脫離危險。
相較之下,戚葉臨受的傷就較輕一點。但他畢竟已經過了身強力壯的青年時期,身子骨早已不複當年那般硬朗,恢複得還是慢了些。如今雖已沒有了性命之憂,清醒的時間卻少之又少。
阿柔鄭重地對醫官道:“辛苦您了。”
那醫官搖了搖頭,對她行了一禮,“外間還有許多傷兵未曾醫治,王爺和世子爺就拜托三娘子了。倘若有情況,三娘子可隨時叫我。”
阿柔點了點頭,醫官先行離開了。
西北大營遭受重創,軍醫營雖有專門的兵力進行保護,但營內傷亡太過慘重,眾多醫官已經好幾夜未曾合眼。即便如此,每日因治療不及時而傷情加重,乃至於死亡的人數依舊比比皆是。
接下來的幾天,阿柔承擔起了看護父兄的職責,順帶幫著營中其他傷兵煎製湯藥、處理傷口,有時還會幫著楚思越做一些文書工作。
某日夜晚,阿柔點了燈坐在桌案前,在紙上算著西北大營剩餘物資所能支撐的時日。
算著算著,她忽然聽到床榻那邊有些細微的動靜,循著方向望去,就看到阿爹已經醒了過來,正看著她。
“爹。”阿柔放下筆,連忙來到床邊,握住戚葉臨粗糲的手,“你終於醒了。”
戚葉臨回握住她,啞著嗓子喚道:“柔兒……”
阿柔回應道:“嗯,爹,我在呢。”
戚葉臨剛才醒過來,費了好些功夫回想先前所發生的一切,想起哈赤努爾的手下扮作節度使兵的模樣,騙過了值守的哨兵,向他們發起突襲。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