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的標單,其實並非是按照一般公平投標的方式來讓人競爭的。這主要是因為往年皇商的特殊xing。歲布的問題讓大家避之則吉,如果開個公開投標,結果沒人來,那就顯然很沒麵子,數十年來的變化下,皇商的任務,後來其實是以“敬獻”的形式來決定的,就好像你有什麼好東西要獻給皇室,皇室就會順勢給你些特權,當然,表麵上不會這樣做。
真正送入皇宮的布匹會比較賺錢,這個皇家如果要,其實根本不分時辰,獻上去也是不分時辰的。但每年這個時候,織造局都得安排和分配好歲布的份額,若幾個固定承接皇商的商戶抱怨太多,他們往往也會勻出一些出來,指派例如蘇家、烏家、薛家:這裡有批任務,你們得幫忙分一分。沒人敢不給麵子,不給麵子以後就一定穿小鞋,當然織造局這邊也不至於太過分,總是會有些分寸。
於是以往幾十年織造局回憶的模式多半都是這樣:各家各戶有些什麼好布,輪流出來炫耀一下,供大家品評,順便也算自己的成績,獻於皇室。暗地裡雖然早已決定了每家每戶歲布的負擔份額,但表麵上還是很漂亮,如同一個成績交流與好布的鑒賞會。今年在表麵上還是這樣,但內裡其實已經大不相同了。
大家對此,其實也都心知肚明。
旁人竊竊sī語,注意著蘇、薛、烏三家的情況,廖掌櫃等人,其實也在從其他人的口徑中的打聽著風向。落座之時,他對寧毅低聲笑道:“看今日氣氛,皇商當無問題,這月餘以來的努力,終究沒有白費,多數人皆看好我蘇家……”
他頓了頓,隨後歎道:“終是二小姐的先見,幾年前就已在著手。我在往日雖隱隱有所察覺,但並不清楚這事情發展,大老爺出事之時,還真以為蘇家要載個大跟頭了……不過小小手段終究比不過真正的厚積薄發,有那布料在手,也算是真正的有底氣,這一個月的事情,才算得上事所謂陽謀了。”
寧毅微微努了努嘴,環顧四周:“真的沒問題麼?”
“問題不大。”廖掌櫃也朝周圍望了望:“呂家最近有一款新布,好是好,可惜不太適合皇家的要求,名叫熏茶絲的,我已經見過。薛家以往有一款招牌紫浣布,一直受大戶喜愛,要價比較高,但最近應該沒什麼新的東西出來。烏家隨是織造第一,實力雄厚,不過他們最突出的是織工,有駱神針在他們家中,布匹織工方麵,總是要勝旁人一籌,但在我蘇家這金曦錦前,織工便算好一些,意義恐怕也是不大了……”
為著蘇家的皇商之時,廖掌櫃等人功課做得很多,這時候侃侃而談,隨後微微皺眉:“不過,刺殺大爺的真正幕後主謀還未找出來,這人若真是由薛家主使,就怕他們還會有後著……”
廖掌櫃朝薛家那邊望了一眼,隨後搖頭笑笑,安慰寧毅:“可能xing不高,而且……人事已儘,如今這事既已發展至此,便安心看著吧……”
寧毅點點頭,不再說話,隨後回頭示意嬋兒將帶著的一隻錦盒放到麵前的桌子上。又過得片刻,有一名官員過來與廖掌櫃說了話,廖掌櫃笑了起來,朝寧毅這邊偏了偏頭:“董大人他們已經來了,這次我蘇府聲勢最隆,董大人要這次宴會好看,安排我蘇家壓軸。”
“壓軸很好?”
“往年皆是最好的布匹壓軸,有幾款如今也在持續供應皇家……”
話語之中,廖掌櫃其實也微微有些緊張,笑著將這事告訴了寧毅,隨後又朝周圍的幾名掌櫃傳開去。
“壓軸……”寧毅喃喃念叨了一句,坐在那兒想了好一會兒,微微搖頭笑了笑:“今晚的事情定下了……”由於他的語氣有些像是在提問,旁邊的廖掌櫃笑了笑:“還未可知,姑爺,這可也很難說的。”
同一時刻,會場之中,有人也朝這邊望過來一眼,手上玩弄著一隻青玉扳指,低語從畔溢出:“今晚的事情……定下了?”那聲音太低,像是低喃,又像是在輕聲詢問著手上的扳指,嘴角有一抹淡然閒適的笑意。
正式的宴會還要一段時間,因為總是要等到足夠誇耀的東西誇耀了之後,才適合吃喝與狂歡。幾乎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真正屬於今晚的事情,幾乎在半個時辰的時間之後,就已經徹徹底底的發生,其轉折是如此的突兀和誇張,彼此的反應是如此的張揚jī烈,背後潛藏的黑暗是如此的深沉以及其中夾雜的各種曲折內幕,當它們在其後被層層揭開,以至於這件事在此後的數月乃至數年的時間裡,都成為了江寧織造業甚或是商界不斷重複說起的一道深痕……
寧毅將寫第三首詩,我覺得應該沒人能猜到到底是哪首^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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