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不二臉色變了變:“湘西一帶,養蠱之術中確實有這類法子,隻是那類蠱蟲極不易養。隻能對一人使用,活的時間也不長……這類法子隻對極重要的人使用……”他看了寧毅一眼。隨後皺眉思考起來。
“不是沒有解法,隻要知道養蟲人是誰,弄死他的蟲子就是。或是知道蟲子何時會死。到時候伺機逃走。也有不少法子,應該可以衝淡這類追蹤之術……這些事情,我會去調查,寧公子放心。”
“倒還真有這些事……”寧毅笑著點了點頭,其實這類事情倒算不得多奇異,信鴿相隔千裡也能抵達目的地。要說精確如雷達自然不可能,但是在這些武藝高強又精通野外生存的武林人士這邊。即便隻能確定一個大概方向,自己恐怕都很難逃走。他之前大抵有了心理準備,這時候倒不介懷。
“這些事情,麻煩聞人兄了,不過如果事不可為,我打算先送走我身邊的丫鬟。這件事情,應該還是可行。”
那邊沉默了片刻,聞人不二顯然並不怎麼認同這件事:“寧公子,這件事情恐怕……”
寧毅揮了揮手:“送走了她,我才有心思留在這裡做些事情……問題不大,之前我已經推算過。我目前所住的院子隔壁,有一個膝下無子的老大夫,他在霸刀營中頗有聲望,小嬋這段時間內一直在醫館幫忙,老大夫待她如女兒一般。如果隻是一般的情況,老人家不會幫忙,但我得罪了人,不管是厲天閏還是石寶,都足以跟劉大彪對上,我有危險,就容易波及到身邊人,壓力下來的時候,我會拜托那位老大夫至少將小嬋送走。這期間……還需要聞人兄的協助。”
聞人不二愣了半晌,對於寧毅身邊的狀況,他自然是查過的:“寧公子……自月餘以前……就在安排這事了?”
“談不上安排,未雨綢繆而已,那位老人家性格剛硬,反倒更懂世事的殘酷,到時候隻要求他,他會幫忙的。這是目前最成熟的一條路子,如果他不幫,再想其他辦法吧。”
“可一旦有這事,你再要走,就真是難上加難了,甚至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搏一搏。”寧毅說道,“能一起走固然好,如果不能,她留下,我以後就更沒有走的機會。你說一個月內情況會變壞……北邊打得怎麼樣了?”
“嘉興已經解圍,但方七佛聚集兵力,將童大將軍的兵力死死牽製在了秀州一線,後方不斷收割燒掠,此戰之後,杭州與嘉興、湖州之間,朝廷顆粒無收了……”
“果然……”寧毅點了點頭,“依你看來,杭州能守多久?”
“不知道,但半年到一年,恐怕……”
這些事情,已經與普通的情報人員無關了,但說起它來,聞人不二明顯皺起了眉頭,寧毅也有些沉默。他對於曆史上方臘的這一段並不清楚,隻知道方臘最後是敗了,但也將童貫的十餘萬大軍拖在了南方。如今看來,方臘攻下杭州一地,正趕上收糧時節,它搜刮了杭州附近的糧食後,此消彼長,武朝朝廷的負擔必定更重,如果他們拖上一年兩年,後果就真是不堪設想。
“事情……暫時這樣決定吧。我現在在霸刀營混得還不錯,厲天閏回來,壓過來,我迫不得已送走小嬋,隻要自己不走,他們也不至於殺我。如果覺得我有價值雙方杠上了,當然是最理想的狀況。如果不行,你告訴上麵,我在這邊教一幫正直一點的學生出來,也算是略儘綿薄之力了。”
寧毅說著,搖頭笑了笑,聞人不二想了想:“教……正直的學生?”
“嗯。”寧毅點著頭歎了口氣,“如今這世道,正直便是與世界為敵啊,讓他們稍微內耗一下,多的事情反正我也是做不到了。”
與聞人不二談完這些,寧毅出門下樓,大廳中熱烈依舊,倒是聽得台上正在唱一首《望海潮》,那歌姬正唱到:“重湖疊瓛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裡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樓舒婉在那邊聽,見寧毅下來,笑著說:“唱你的詞呢。”廳堂之中也有與劉希揚一般認識他的,這時候紛紛望過來,有人已經從人群中朝這邊過來,看來是要與他打招呼了。
便在此時,騷亂聲隱隱從東邊傳來。
那先是鑼聲號聲呐喊聲,混雜在一起像是打仗一般,逐漸起來了。此時杭州才經戰亂,聚會的人當中更有許多是直曆過戰場的,都開始去到窗邊往外看,有的還上了三樓樓頂,隨後,也有些家丁小廝摸樣的人匆匆忙忙過來尋找各自的主家,傳遞消息。
遠遠的街景中,混亂很快就形成了輪廓,煙柱與紅芒升上了天空,騎馬的、配刀的士兵們湧向那邊的街道。由各個家丁小廝傳來的消息也很快的就在眾人口耳間傳開了。
葉黃秋末,九月初七,新立的永樂朝迎來了第一場叛亂。
參知政事齊元康反了。
對於這個名字,寧毅隻有一定的印象,他與婁敏中、包道乙一般,乃是方臘軍中頂層的大員之一。而在此時想來,寧毅曾聽人說過,這位齊元康,曾經是方臘軍中的招安派之一。
與樓舒婉一道站在四季齋的窗前,寧毅已經明白過來,劉大彪口中所說的今晚要發生的大事到底是什麼。厲天閏尚未歸來,對於方臘軍係中的第一道清洗,就這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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