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根基不算穩,原本的人力儲備已經開始見底,新人的招募和加入往往會導致體係的動搖加劇,如果是蘇檀兒,多半會停下來看看再說。但看起來,至少這個月裡,寧毅倒是愈發輕鬆起來了,手頭上,簡直像是在享受著這種走鋼索的快感,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竹記迅速發展的這些事情,李頻知道的是不多的。在他而言,能夠知道的是隨著竹記大車流出的一些傳言,包括打聽之後,才聽說的流傳於綠林間的一些消息。與梁山的衝突、殺梁山人的堅決、心魔的名頭等等,這天下午,他便在竹記掌櫃的引導下見到了寧毅,走進寧家院子時,所見到的一些情景多少也讓他更加感到憂慮了些。
當然,與寧毅敘舊時,李頻還是收起了心頭的這些想法,笑著跟寧毅談起了為官兩年多的見聞,又問及了蘇家與梁山的衝突。寧毅對李頻還算是欣賞的,這次見麵便也算是愉快,不久,李頻說起的一個人名,倒引起了他的注意。
“……去南和為縣時,曾與宗汝霖宗大人有過一麵之緣,後來書信來往,獲益匪淺……老大人學識心胸,都令我輩望塵莫及,可惜,去年年底退仕回鄉了……也是得罪了人啊,那時,怕是有些心灰意冷的……”
“宗汝霖……宗澤宗大人?”
“嗯。立恒也聽過他的名字吧?”
“聽人提起過,具體倒是不清楚了。”
“不清楚也好。”李頻搖了搖頭,“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事……”
或許是覺得這事與寧毅關係不大,李頻也就沒有再說。一同吃過晚飯之後,寧毅送了李頻出去,走到屋簷下,李頻才歎了口氣:“立恒。你知道嗎……百姓不好過啊。”
他為官近三載,此時一聲歎息,頗為沉重。寧毅聽了,倒也沒多想,片刻之後,笑著點一點頭。不久。兩人約好明日在相府見麵,李頻領著仆人與師爺離開了。
一路回到竹記的客房裡,跟隨在他身邊的、名為陳判的師爺暫時留了下來,與李頻閒聊一陣。陳判好奇,李頻便多少說起了在江寧與寧毅相識時的事情,片刻之後,倒也歎了口氣。
“……當時我對立恒學識見地。都是頗為佩服的,雖然他有些劍走偏鋒,但我輩讀書之人,總能守中持正……可一晃三載未見,他所行之路,卻與我所料,相差甚遠了……唉,許是我想得岔了。可今日所見……”
他說到這裡,有些為難,不再說下去。那陳師爺道:“依在下今日所見,這竹記也好、寧府也好,看起來,確實是有幾分豪族氣象的……他畢竟背後有相府的幫襯,還蓄養了那許多的家奴……”
“其實商賈終是小道。他原本入贅商賈之家,我想他卻是不會去沾這些的。卻想不到,還是這樣……梁山這等江湖紛爭,雖說他為家人報仇。沒什麼可說的,可後來鬨到那個份上,他與這些黑道的牽扯,怕也是越來越深了。陳兄說的是對的啊,行商賈之道,追逐虛利,攀官場、結黑道、蓄私奴,這些終究是豪族所為,以立恒的能力,能做到這些,我是不奇怪的。可傳聞中,竹記還在暗中收糧……最近這等天災人禍,他還趁機做這種事情,真不明白啊……”
那陳師爺想了想,忍不住開口道:“東家,這等事情……還是置身事外為好啊。”
“豈能如此。”李頻笑著搖了搖頭,“許是我看得岔了,這幾日,總得看清楚一些。我輩君子之交,求的是光明磊落,問心無愧。他若真是誤入歧途,我也定要對他規勸一二,以立恒才學,實在不該耽誤在這等事上……陳兄,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不用多說了,此事就算得罪人,我也是該做的。”
寧毅與秦嗣源關係匪淺,自己能得實缺,寧毅是幫了手的,此事若真得罪他,官場上會不會有磕磕絆絆,實在難說。但作為朋友,李頻還是決定儘自己所能,做出規勸——當然,他也預留了自己看錯的餘地,決定這些時日內再瞧瞧。
第二天,李頻先去了吏部報備,隨後去相府拜訪秦嗣源,心中也還想著這件事。不過,不久之後的一個消息,多少衝淡了因這事帶來的心緒。那是寧毅過來後不久,李頻與他見到了秦嗣源,才說了幾句話,名叫堯祖年的老人大笑著進來了,手頭拿著一份情報,興奮地說道:“好消息啊!相爺!立恒!天大的消息啊,哈哈哈哈……”
不久之後,整個相府、整個汴梁城、甚至於整個武朝,都分享了由北麵傳來的這一好消息。相對而言,其餘的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北麵,郭藥師與蕭乾一戰,有了結果。謀定而後動的郭藥師於腰鋪大敗蕭乾,此後一路奔襲,乘勝追擊過盧龍嶺,殺傷大奚國軍隊過半。這一場追殺延續了數日,蕭乾在逃亡中為郭藥師部下攔截,梟首於劍下。在這個時代的舞台上又一名重要的將星隕落,郭藥師終於完成了武朝北伐的戰役中真正的一次勝利。
消息傳來時,蕭乾的首級已經在獻來京城的途中,而常勝軍還在一路奔襲,擴大戰果。
天下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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