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減一半吧。”寧毅接口,“十萬石,不考慮糧食發放不均勻的情況,德新,就算幾路的官員全都成為不要命的酷吏,真正到災民肚子裡吊命的糧食,大概五萬石。而且糧食還不能發,隻能熬成粥以後賑濟,因為直接發隻會被大戶截去更多,這中間,還有大家可以吃野菜挖樹根等等等等。總之,右相府裡合計了一下,去掉各種考量以後,全國上下,被這次糧價上漲弄得餓死的人,要超過十萬。除掉這些餓死的,在各地。有四十到五十萬人的家產田地要被大戶吞並,此後變成仆傭、佃戶、乞丐。能控製在這個數字以內,我們算是賑災得力。”
數字說出來冰冰涼涼的,卻帶著沉甸甸的氣息。
安靜了片刻之後,寧毅笑了笑,笑容之中也有著冰涼的嘲諷:“彆以為這是什麼大數,哪怕是江寧,到了冬天。平均每天凍死二十個人,下雪一個月,乞丐、窮人和老人凍死六百,已經算是歌舞升平了,這個數字不包括正常死亡。江寧是大城,其它州人會少一些。武朝上下,一個冬天。也得凍死十萬人。這次大災,說餓死十萬,那是樂觀態度,弄得不好,三十萬五十萬也有可能。”
李頻想了許久,方才聲音乾澀地開口:“相府準備怎麼做?”
“行政與商業得齊頭並濟。但商業得是主流。”寧毅沒有多少猶豫,“真正被餓死的,是那些已經沒有任何家當的人,賑災糧熬成粥以後施放,要救得也就是他們的命。家中尚有財產的。他們可以自己買糧,哪怕賣田賣地。命總能保住。”
他說著,搖了搖頭:“老實說,這些地方缺的糧沒有想象的那麼多,顆粒無收的現象是有,但更多的是因為大家都開始屯糧導致的糧價虛高,河東路以前的糧價一石不過兩貫半,現在三十兩一石,番了十倍了,但市麵上仍舊沒有多少糧食流通,大家還在等著漲。救命糧,一旦下雪,最後番到什麼程度都有可能,真到那個時候,一部分人餓死,一部分人就要造反。”
“相府想將糧食投到市場?”李頻問道,但一開口,他也知道不可能了。
寧毅搖了搖頭:“才十多萬石的糧食,投進去,那是水泡都翻不起一個的。按照以前兩貫多一石,我家都能全買下來,現在哪怕番了十倍,以那些大家族富可敵國的財力,一口也就能吞了,一轉手,他們又能賣得更貴。所以我考慮的,是靠其他地方的商家,衝擊受災幾路的市場,而這次的生意,由官府配合。”
李頻皺眉沉思。寧毅繼續說下去:“以相府為主導,配合難免成國公主府的勢力,我們會遊說一下大小地主、商家,隻要家裡有存糧的,我們會給他們說明白受災區域的糧價,然後替他們做好計劃,怎樣集合、運輸、轉賣。如果在外地,他們的糧食是無論如何賣不出這個價格的,但如果背井離鄉,他們要建立自己的貿易網,又難免被地頭蛇欺負,有我們的遊說,有許多的小地主都會願意出一份力氣,賺它一筆回來,同時,我們也可以告訴他們,這是為國為民,萬家生佛了。”
李頻眼前微微一亮:“我聽說,竹記的人出去為人牽線做生意,莫非便是為此事做準備?”他想了想,“如此說起來,我家中也有幾畝田地,有些存糧,倒是可以修書一封回去……”
“主要不是為了這個,但也算是一個好處吧。”寧毅道,“竹記的影響力暫時隻在京城附近這一圈,隻是小頭了,而且老實說,真要靠遊說而不靠關係的,會被說動的多半是一些中小地方的地主,真的家大業大的,他們也都有自己的關係渠道,這些人,就得靠秦相、年公、覺明大師這些人出馬了,再加上南麵的康賢、成國公主這些人,預計如果能持續撬動五十萬石以上的糧食砸進去,應該就能衝散整個囤積市場。”
“而一旦虛高的糧價被壓下,賑災糧的發放,伸手乾擾的也會進一步變少。接下來,再配合查、抓、殺,整肅吏治,壓迫市場。最後的預期,是希望可以將糧價壓回十兩一石以下,而餓死的人數,壓低到五萬人甚至更少。這是……希望你能維持河東路商道的意義。”
寧毅微微笑了笑,這一次沒什麼諷刺了:“為這件事,三到五天內,你就要啟程。十天以內,秦相跟蔡太師他們打完招呼,整個計劃會啟動,我們會聯係包括參與運輸的幫派,包括去往各地的最快路線,傾銷糧食的方案。一個月內,第一批糧食進場,在下雪之前,將糧價打壓下去,隻要能將下雪之後最關鍵的一段時間維持住,有很多人,就能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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