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幾天,她的情緒才漸漸恢複過來,回到當初那個沒心沒肺的少女狀態,則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才做到。
九月裡天氣漸冷,到得月底,小王爺周君武上京一次,跟寧毅在一塊兒談了許多事情,包括他在江寧建的那個格物黨的規模,如今的狀況,也去參觀了寧毅這邊的成果。十六歲少年心中的驚訝自不必說,在最初的那段時間裡。幾乎完全忘記了要去各家相親的事情,在城外的竹記大院裡呆得不肯出來,後來將許多事情一一記錄,又跟寧毅談得差不多了,才肯出來見些大戶人家的女子。又或是參與一些應酬。
原本質樸乖巧的小王爺對於男女之事看得極為尋常,令寧毅多少有些意外。但最為意外的,還是君武後來跟他說起的,關於姐姐姐夫之間的感情問題——這些事情,在周佩給他的問候信函裡並未提起。
寧毅隱約還記得周佩離京之前與他告彆時的那深深一福,女人在這個時代裡。能不能幸福,不過是一錘子買賣。與這對姐弟初見之時,周佩還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女生,如今已經走到婚姻是否幸福的問題上了,如此一想。多少讓人有些唏噓,但這種問題,即便是他,也是沒有辦法的,隻能歎一口氣而已。如果要感歎什麼舊社會的悲劇,那就太過矯情,但無論如何,心情有些複雜。
十月。小嬋有了身孕,天氣也開始入冬了。一家人常窩在滿是狐裘與毯子的溫暖房間裡,聊聊天、玩玩遊戲。寧曦常常不怕冷地往外麵亂跑。聞人不二等人過來時,常說寧毅窮奢極欲,天還沒下雪,他就想著冬眠了。
相府在北麵的經營,正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拉攏一些真正可用的山寨成員,將每一份要發出去的軍用物資。儘量的使在刀刃上。在金殿與譚稹等人扯皮,互相抨擊。有時候進兩步也得退一步。一切的事情看來緩慢,而變化又是異常迅速的。從某些方麵上來說,寧毅等人也並不清楚整個事態是會變得更好,還是正在變得糟糕。
觸手伸過雁門關,朝堂的各方麵,也都在儘力地拉攏郭藥師,相府也不得不參與其中,頻繁示好。而對金國,朝堂使臣,諸多大商戶的代表們都在儘量地推動雙方的商貿來往,希望將這些來往做成互惠的正常態,隻不過,大雪已經在北麵開始降下了。
廟堂與社稷之外,武林。由於司空南的死,林惡禪、王難陀等人為之震怒,大光明教全力往南麵反撲,搜捕追殺陳凡夫婦。然而霸刀所在的苗寨已經趁機卷起聲勢,串聯一些當初有來往的綠林人,此時整個南麵綠林,已經開始掀起犬牙交錯的廝殺,再加上六扇門的介入,委實顯得腥風血雨。然而由於朝堂的眼光已經放到北麵,短時期內,不會有大規模的力量投入到綠林中來,加上司空南的去世對大光明教的打擊,這場發生在南麵綠林的廝殺中,隱身背後的霸刀一方,還真不見得會居於下風,寧毅也就沒必要急著插手其中。
寧毅偶爾出門,他也會請人去礬樓談生意,也有些時候,師師會登門拜訪。對於師師來說,將來的婚姻,已經變成迫在眉睫的重要問題,但寧毅也知道,最近這段時間,師師有空時,便常常出城,給城外的乞丐施粥、施舍饅頭,有一次差點被人襲擊,她卻仍舊樂此不疲。
往日裡師師也是常做善事,因此大部分人說她有佛性,對她的善心評價不低,但此時善心發得愈發厲害,就隻能認為她是在逃避某些事情了。寧毅對此也無話可說,不嫁人看來已經不行,但就算嫁了人,也很難避免像小佩那樣的不幸福,反正不關自己的事,寧毅也就不對此多說,畢竟這種事情,是怎麼說都可能錯的。
而在與寧毅的來往中,師師心中最大的疑惑,其實是:他最近都在乾些什麼。有兩次她都問了出來,但寧毅同樣無法解釋。該怎麼說呢,金人遲早要打過來?為了預防金人打過來,我派出了很多說書的家夥?無論從何種方麵去說,都會顯得極為奇怪。
時間就在這樣的氣氛中過去,汴梁城下起雪來,相府之中,成舟海回來了一趟,至於寧毅熟悉的秦家兄弟、王山月、李頻等人,則大都留在各自的地方忙碌著各自的事情。景翰十二年年末,這是個不怎麼熱鬨的冬天,寧府之中,唯獨溫馨還值得一說,隻是偶爾出城施粥的過程裡,城外聚集的乞丐中,也正有大批大批的,正在被凍餓至死。
大雪封山。
不成樣子的道路上,隻在城市周圍的些許地方,有車馬冒著風雪的經過。城市中青樓楚館溫暖依舊,街上也有行人出門,少許開著的店鋪裡,往往有冒著熱氣的大鍋,吸引來往的客人。客棧之中,用光了盤纏的旅人與老板廝打或是爭吵。三五天的間隔裡,文人們會有詩詞的聚會,清倌人們唱著軟糯的詞句,氣氛溫暖而又香豔。菜販們在早晨的市集上揉搓雙手,口中哈出熱氣,賣炭翁走過清晨的城門。
看起來,仍是與往年毫無區彆的冬日時光,它轉眼就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