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好漢!”
寧毅靜靜聽著,那老八拱了拱手:“今年年初,戴夢微那老狗假意抗金,召喚大家去西城縣,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夥兒都知道,但中間有一段時間,他抗金名頭暴露了,金狗說要殺這老狗偷偷藏起來的一對兒女,我們得了信,與幾位兄弟姐妹不顧生死,護住他的兒子、女兒與福祿前輩以及諸位英雄彙合,當時便中了計,這老狗的兒子與女真人勾結,召來軍隊圍了我們這些人,福祿前輩他……便是在那時候為掩護我們,落在了後頭的……”
他說到這裡,話語變得艱難,在場許多人都知道這件事情,神情肅穆下來。疤臉咬了咬牙關:“但中間還有些小事情,是你們不知道的。”
他道:“戴夢微的兒子勾結了金狗,他的那位女兒有沒有,我們不知道。護送這對兄妹的途中,我們遭了幾次截殺,前行途中他那妹子被人劫去,我的一位小兄弟前去營救,途中落了單,他們輾轉幾日才找到我們,與大隊彙合。我的這位小兄弟他不愛說話,可人是真正的好人,與金狗有不共戴天之仇,過去也救過我的性命……”
他說到這裡,語氣已微帶哽咽。
“……當時啊,戴夢微那狗兒子通敵,女真軍隊已經圍過來了,他想要蠱惑人投降,福路前輩一巴掌打死了他,他那妹子,看起來不知道是否知情,可那種狀況下……我那小兄弟啊,當時便擋在了那女子的麵前,金狗就要殺過來了,容不得婦人之仁!可我看我那小兄弟的眼睛就知道……我這小兄弟,他是真的,動了心了啊……”
疤臉一生刀口舔血,殺人無算,此時的麵目猙獰,眼眶卻紅起來,眼淚就掉下來了,咬牙切齒:
“……我這小兄弟,他是真的,動了心了啊……”
廳堂裡沉默著,有人抹了抹眼睛,疤臉沒有說接下來的故事,可發展到這裡,眾人也能夠猜到下一步會發生的是什麼。金兵圍困住一幫綠林人,刀鋒近在眼前,而辨彆那戴家女子是敵是友根本來不及——事實上辨彆也沒有用,即便這戴家女子真的清白,也自然會有意誌不堅定者視她為出路,那樣的情況下,人們能夠做的,也隻有一個選擇而已。
而在女真南下這十餘年裡,類似的故事,眾人又何止聽過一個兩個。
疤臉抬頭望著寧毅,瞪著眼睛,讓淚水從臉上流下來。
“寧先生,當年你弑君造反,是因為昏君無道冤枉了好人!你說心意難平,手起刀落就殺了那皇帝老兒!今日你說了很多理由,可老八我是個粗人,我不知道你們在成都要說些什麼,跟我沒關係!不殺戴夢微,我這一生,心意難平!”
他的拳頭敲在胸口上,寧毅的目光靜靜地與他對視,沒有說任何話,過得片刻,疤臉微微拱手:
“你不殺他,我自去殺!戴夢微的全族上下,我立誓要親手殺光。你們去成都,聊那華夏吧!”
他轉身離開了,隨後有更多人轉身離開。有人朝著寧毅這邊,吐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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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七對於金成虎、疤臉等人的接見隻是數日以來的小小插曲,有些事情固然令人動容,但放在這龐大的天地間,又難以撼動世事運行的軌跡。
四月底,擊潰宗翰後駐紮在漢中的華夏第七軍中還是存在大量的樂觀氛圍的,這樣的樂觀是他們親手贏得的事物,他們也比天下任何人更有資格享受此刻的樂觀與輕鬆。但四月三十見過大量戰鬥英雄並與他們聊過半日後,五月初一這天,嚴肅的會議就已經在寧毅的主持下陸續展開了。
鄒旭腐化變節的問題被擺在高層軍官們的麵前,寧毅隨後開始向第七軍中幸存的高層官員們一一細數華夏軍接下來的麻煩。地方太大,人員儲備太少,一旦稍有鬆懈,類似於鄒旭一般的腐化問題將大幅度地出現,一旦沉浸在享樂與放鬆的氛圍裡,華夏軍可能要徹底的失去未來。
真正的考驗,在每一次階段性的勝利之後,才會切實的到來,這種考驗,甚至比人們在戰場上遭遇到的考慮更大、更難以戰勝。
統一思想的會議層層展開的同時,華夏軍第七軍的幸存部隊也開始大量進入漢中城內,幫助百姓進行係統性的重建工作,這是在戰勝戰場強敵之後,再進行的戰勝自我享樂、懈怠情緒的作戰實踐。
寧毅一方麵抓住這樣的實踐統計和處理各個細節上反應上來的軍隊問題,一方麵也開始交代西南準備六月裡的成都大會,同一時刻,對於晉地未來的建議以及對於接下來梁山事態的處理,也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程度。
宗翰希尹已經是殘兵敗將,自晉地回雲中或許相對好應付,但宗輔宗弼的東路軍已經過了長江,不久之後便要渡黃河、過山東。此時才是夏天,梁山的兩支軍隊甚至尚未從大規模的饑荒中得到真正的喘息,而東路軍兵強馬壯。
這場大戰,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