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集合了附近的手下,先做封口,隨後派出隊伍中江湖最老的李端午等人出去詳細打探周邊的情況。兩個y魔的事情相對於“讀書會”,已經算不得什麼了,先前在閻羅王的地盤上抓捕讀書會是一回事,如今到了江寧,五位大王勢力錯綜複雜,讀書會的某個後台冒出來,很可能就是他惹不起的爸爸。
“……任務是任務,接了上頭的命令,要查讀書會,那沒什麼說的。可如今咱們沒有這個任務,是突然碰上了,要不要惹,就得好好衡量。”
夜雨之中,盧顯隱匿在黑暗裡,一麵盯梢,一麵與跟在身邊的小弟傳授著江湖上的經驗。
“……這五湖客棧外頭,掛的是‘農賢’趙敬慈的牌子,雖然說起來,‘公平王’手下七賢,‘農賢’不惹事是出了名的,但不惹事不代表他沒有能力惹……咱們公平黨起事之後,在整個江南瓜分地盤,咱們這邊殺豪紳地主最是果斷,但分下來的地盤上,也都破破爛爛,‘平等王’經商,麾下金銀最多,看來最是富庶,但真要說過得太平的,還是‘公平王’的那一頭。”
“……這是為什麼啊?因為‘公平王’的地盤上,開荒、複農是最快的,咱們這爭來搶去打了兩年,很多地荒了,至今沒人種,因為種了也會被燒光,倒隻有公平王那邊,幾座大城莊稼都種了,今年收成還行……你們看吧,今年冬天,餓死人最少的會是他們……而這些事情,就歸‘農賢’趙敬慈、‘章賢’沈黎兩位管。”
“……他們不惹事,是因為旁人若是惹到他們,根本不用他們自己動手,這些人就會被莫名其妙的做掉。尤其是在今年大家都缺糧的時候,趙敬慈,輕易惹不得。”
盧顯能夠在衛昫文的手下站穩腳跟,靠的便是身邊這些同村同族的手下,因此帶著他們也都儘心竭力,當說的事情,都會仔細的說出來。待他說完這些,眾人再看那五湖客棧時,目光也都複雜起來。
一群小輩中相對年輕的盧傳文先前參與了審訊店小二的活動,後來將那店小二做掉,找個地方埋了,此時的情緒倒是有些焦慮。
“那怎麼辦?咱們已經把人殺了,不管怎麼樣,他們發現少了人,恐怕也要打草驚蛇。顯哥兒,咱們莫非就這樣掉頭走?留在這邊若是被發現了,那可就結下梁子了。”
“遇上大事,要有靜氣。”盧顯看了他一眼,“武林盟主和齊天小聖兩位還沒有回來,著急什麼?”
盧傳文被這樣瞪了一眼,不敢再說話,一旁有人道:“之前私下裡傳,‘讀書會’的事情很可能便是西南那邊指使的,這自稱‘武林盟主’的孩子聽說也是西南來的。顯哥兒,若這五湖客棧便是西南人在這邊的落腳點,這事情……可大可小啊。”
“若是往上報,這波發達了。”
“要是真的,咱們往上報了,事情接得起來嗎?怕是有命收錢,沒命享福……”
“西南隔這邊幾千裡呢,哪有那麼玄乎……”
眾人在黑暗之中竊竊私語,各自都發表了一些看法。盧顯沒有再參與討論,過得一陣,卻是李端午帶著人回來了。
“城裡出事了,上半夜煙火亂放,是金樓那邊死了人,劉光世派來的使節被殺了,好多人在金樓那邊,打得頭破血流,這次事情要鬨大……”
大家在黑暗之中碰頭,李端午首先說了些並不算直接相乾的消息,隨後才與盧顯走到一邊。
“這五湖客棧的跟腳,找人打探過了。老板的旗子,是直接在‘農賢’那裡拿的,不是亂打……這事情原也想得通,若是亂插旗,也沒多少人會插農賢這一掛的。既然插了農賢,那多半是直係……可大可小……”
公平黨內部旗號混亂,但總的來說,直係的屬下多半會有人罩,他們作為“天殺”的手下,真惹上了“農賢”,最後的結果也就難說。
盧顯點了點頭:“方才還在說,那武林盟主、齊天小聖兩位如此張揚,說不定便是有什麼背景……龍傲天擺明是西南過來的,端午叔,這件事情背後若真查出來‘讀書會’有西南的指使……咱們是一步天王、一步死亡,全村死光的可能,也是有的。”
“是得謹慎些。”李端午點頭,“好在,這次倒不是沒有替罪羊,可以幫咱們投石問路。”
黑暗裡,盧顯也隨之點頭。
“還是先等等,隻要確定這兩位真在這客棧裡……事情倒是好辦了。”
他們如此議定,隨後又盯梢了一段時間,到得醜時過後,終於由李端午發現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周圍繞了幾圈,往客棧二樓悄悄的進去了。
“所有的人先撤,今晚的事情封口,誰也不許說出去。這邊的事,暫時由我和端午叔處理了。”
整個事情已經被讀書會弄得複雜起來,盧顯不敢留下生手,當下打發了其餘手下回去,留下自己和李端午在這邊盯梢。
兩人並不打算進去抓捕那五尺與四尺的兩位y魔,因為在此時的城內,有不少人對他們是更加感興趣的。
“先去寶豐號報訊。”李端午道,“不要告訴那位金掌櫃,那是老江湖,做事有分寸。想辦法將消息傳給時寶豐的那位公子,好像是叫做時維揚的,年輕人,易衝動,這次被那五尺y魔戴了帽子,有他出麵,才容易把事情搞大。”
盧顯也是這樣想的。
他穿過黑暗的雨幕,朝著眾安坊“聚賢館”那邊過去了。
這一日天剛剛亮,得知了驚天消息的時家二公子召集了人馬,朝著五湖客棧這邊浩浩蕩蕩地殺了過來。
在昨晚廝殺中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兩位小y魔這一刻猶然在床上呼呼大睡,並不知道,危險便要在清晨的雨幕之中降臨。
城市北端的客棧之中,嚴雲芝坐在床前,看著晨曦從漆黑的雨幕中漸漸舒展起清濛濛的眉眼來。白天到來了,她已經包紮好了胸口的傷勢,卻是一宿未睡,腦子裡亂哄哄的。
“你爺爺……”
“讓你……”
“……走了嗎——”
那少年搏殺的身影,似乎還在眼前晃動,他的吼聲,竟將那不可一世的猴王都壓了下去。
算不得多麼美好的記憶。
但從通山見到的第一眼開始,這西南過來的少年人便是這等的凶狠與霸道,他能走到人家的莊子上殺人,能夠為了一個書生,肆無忌憚的對抗整個通山的勢力,乃至於到了江寧這等群雄彙聚之地,他仍舊是這樣不可一世地對抗李彥鋒與金勇笙這等的綠林大豪……
他還活著嗎?
原本……
……
是希望他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