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2 / 2)

二人的對話沒有避開旁人,誰也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花叢中,兩個矮小的身影一閃而過。

半個時辰後,雙腿麻木的顧檀雲被喜娘帶到了一個房間。

耳邊似乎還飄著賓客們的議論,或同情,或鄙夷,聒噪起來著實惹人心煩。

顧檀雲自己掀開蓋頭,紅鸞疊嶂中,喜娘尷尬解釋:“許家說新郎官感染風寒,無法拜堂,所以一切從簡,姑娘,哦不,應該改口少夫人了,少夫人便先在此歇息,晚些時候,許公子會過來。”

顧檀雲抬起眼眸:“既風寒厲害到無法拜堂,為何晚些時候便能過來?”

這是她今日第一次開口,嗓音有些啞,但還是能夠聽出其中清冷,如夏日涼飲,冰塊碰撞時那一刻的叮鈴作響。

喜娘噎住,半晌才訕訕開口:“許是喝過藥後會好一些吧。”

顧檀雲似笑非笑,顯然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

喜娘卻有些害怕顧檀雲再多問,忙不迭將剩下的流程走完,又從隨身攜帶的紅布包裡拿出一本線裝書籍:“少夫人已經嫁為人婦,以後許多事情就和做姑娘的時候不同了,這個……你記得看看,對少夫人有幫助。”

“什麼幫助?”

“這……少夫人看過便知。”

見顧檀雲未伸手,喜娘尷尬地將東西放在桌子上,隻以為是女兒家不好意思。

放在以往,她或許會耐下心同新人仔細講一講,傳授點兒已婚婦人的經驗,可想著那許公子連婚都逃了,今晚的洞房八成不會圓,這防火圖自然也用不上。

於是便歇了講述的心。

喜娘離開後,顧檀雲從鋪著鴛鴦被褥的床榻上站起身,哪裡可見一點兒新婚女子的羞澀?

她若無其事地打量周圍環境。

或許是洞房的緣故,這間屋子比較寬敞,分內外兩室,內室除了床榻外,還有女子的梳妝台,兩扇梨花木的雕花衣櫥,牆上掛滿大紅色綢緞,裁剪精致的窗花成雙成對,蠟燭也是喜慶的紅燭,點燃後,金黃色的光芒的一簇一簇,似往上飛。

相比起來,外室就沒有那麼多紅了,但仍舊光鮮亮麗。

——畢竟是江都城的首富,雖然落魄了,想必底蘊仍在。

這樣想著,顧檀雲卻總感覺有些古怪。

她仔細了觀察了片刻,才發現古怪感來自哪裡。

就好似,這些物件是東拚西湊來的,單看沒有問題,放在一起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顧檀眸光微動,想起她踏入院子時聞到的奇怪味道,當時沒有想起來,這會兒猛然回憶,竟像極了河流邊長年累月被浸濕的黃土。

許家怎麼會有黃土的味道?

不止如此,待府上丫鬟送過來吃食時,這種古怪感變得更加明顯。

兩碟青菜炒肉,一碗紫菜蛋花湯,蛋花飄在水麵,幾乎看不到油光。

原身在家中不受寵,每日的份例是兩葷三素,葷是豬肉、羊肉或者雞鴨,繼母王氏便讓人給她換成肉質腥臭的魚肉,饒是如此,也比眼前的吃食豐盛。

顧檀雲:“隻有這些?”

丫鬟快要將頭低到胸膛裡:“回少夫人,今日府上有些忙碌,二夫人說隻能委屈您先填填肚子。”

二夫人便是趙氏,大房沒有長輩,趙氏作為嬸母,可謂為侄子儘心儘力。

夾了一口青菜,忍不住皺眉,片刻後,又夾了一片肉,這次眉毛舒展。春日裡早晚溫差大,飯菜放了會兒已經沒了熱乎氣,顧檀雲挑了挑,把菜裡的肉全部吃掉,又拾起旁邊的點心,幾塊後,腹中火燒火燎的疼痛有些緩解。

在此之前,原身已經有七日未進食,雖然這點兒痛和雷劫無法相提並論,但饑餓的感覺卻總是讓人不喜的。

勉強填飽肚子,顧檀雲放下筷子,正準備叫丫鬟進來收拾,突然聽到窗戶邊傳來些微的窸窣動靜。

“弟弟,看到了嗎?”

“沒有,你抬高點,哎呀,再高點。”

窗牖半開,黃昏的餘暉撒在格子紙上,勾勒出婆娑樹影,顧檀雲不動聲色靠近,透過縫隙,發現底下藏著兩個鬼鬼祟祟的腦袋。

腦袋有點小,圓不溜秋,紮著孩童的發髻,大腦袋舉著小腦袋,疊羅漢似的趴在牆邊。

“你們在做什麼?”

聞言,最上麵的胖孩子下意識回答:“我們來看醜嫂嫂,哼,都怪她,害得兄長有家不能回,隻能跑去點翠園和鬥雞相伴。”

顧檀雲危險地眯起眼睛:“醜?”

“對啊,兄長說新嫂嫂很醜。”

顧檀雲險些氣笑了,她和他從未見麵,何來已經要詆毀長相:“那他有沒有說過,我還會打人?”

兩個小童搖搖頭,張嘴準備反駁,又在下一刻意識到什麼,猛地抬起頭。

月明高照,清清冷冷的夜色裡,背著光的高大女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怎麼樣,醜嗎?”

倆小童:“……”

下一瞬——“啊!鬼啊!”

迎麵一張白麵紅唇,哪怕再膽大的人也要魂飛魄散,何況幾歲的孩子,倆小童嚇得尖叫連連,本就晃晃蕩蕩的羅漢現了形,落地後扭頭便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