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卻喪失睡意。
徹夜不關的燈懸在頭頂,白念嘗試著閉上眼睛繼續醞釀睡意,幾乎連睫毛都浮躁起來,在她主動緊閉的雙眼上抖動不停,她驀地睜開眼睛。
晉城夏季的淩晨是潮濕微熱的,很多人抱怨這座城一入夏就如同密不透風的鋼鐵森林,可是白念很喜歡這種被濕熱牢牢籠罩的感覺,它不像雲城一樣乾燥、空闊,風從四麵吹來,讓人沒有依仗。
就如同此刻,濕熱的氣息纏裹上她裸露的手臂,有效地撫平了她鼓噪龐雜的情緒,行走在校園中,依然有三三兩兩的留校學生從她身旁來去。
晉大老校區通往校外的路上路燈低矮,在漆黑的夜色中低著頭,在身前圈出一個又一個暖黃的空間,白念漫無目的地沿著路燈走,把路燈一盞一盞數過去,數到道路儘頭最遠處的路燈下,看見燈光下麵有一團黑影。
看見她走近,那團黑影突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盯著她一言不發。
白念被嚇了一跳,目光上移,借著暖色的燈光看清了黑影的臉。
“白宇卓?”
眼前比白念高出一頭的男生,眉眼間有些茫然和畏縮,他啞著聲音開口:“姐。”
白念皺了皺眉,突然就明白剛才的連環電話是打來做什麼了:“你偷跑出來了?”
“……飛機起飛前跑的,我騙他說我先上飛機了。”白宇卓垂著頭低聲回答。
白念看著眼前人,看著他永遠是這副模樣,好像裝聾,作啞,低頭,就可以無視她受到的一切痛苦。
她的胸腔突然像吞進了一團潮悶的散不開的空氣,阻滯著呼吸,讓她如鯁在喉。
她扭頭便走。
白宇卓追上來:“姐……我以前不知道。”
白念站定:“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敢承認。”
白宇卓欲言又止。
對於這個姐姐,他向來是怕的。儘管性彆賜予他在家中有無儘特權,但他還是莫名地怕。
白念看著他,腦海中驀地浮現出他更小的樣子,六歲的白宇卓會小心翼翼地給她遞過來一個媽媽剛塞給他的橙子:“姐姐,給你吃。”
但也僅此而已。
既得利益者和受害者,本身立場不同,連恨意都沒有支點。
深深的無力感籠罩著白念,她站定轉身,深吸一口氣:“我不關心你怎麼想的,我已經說過了,我和你們再也沒有關係。”
說完轉過身就要走。
校門口的淩晨並不冷清,有三三兩兩的地攤支在人行道上,架著火炭將五花八門的肉串烤得滋滋冒油,燎鼻的油煙和滋滋的啤酒泡一起組成夜市的喧囂。
有個攤子上掛的燈泡實在太亮,光線刺目,白念轉身太急,瞳孔沒有適應,她邊走邊抬起右手擋了一下強光。
也就沒有看到,右側有輛收攤的車迎著強光開了過來。
滴——
尖銳的刹車聲近在咫尺。
白念放下手轉過頭去,有什麼巨大的衝擊力將她往旁邊猛地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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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事車輛是無證經營的麵包車,司機是個啞巴單身漢,沒什麼錢,你們要有心理準備。”手術室外,警察一邊做筆錄,一邊抬頭看了眼這個看起來麵無表情的小姑娘一眼。
自己的弟弟出車禍了,她看起來卻過分冷靜。
白念看了一眼頭頂刺眼熒紅的“手術中”三個大字,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肇事司機。
是一名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佝僂著背,手足無措地站在她麵前,口中咿咿呀呀發不出完整的音色,急得他隻能用手指比劃。
眼見在場沒人看得懂他的意思,他連忙從身上掏出一個錢包,劣質的假皮已經破損掉漆,看不出本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