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店的工作結束之後, 禪院甚爾順利地拿到了那把價格高昂的咒具。
但這個時候他自認已經擁有了比咒具昂貴一百倍的寶物,對咒具反而有些看不上眼。拿到手之後就丟在了腦後,繼續享受著女友的“包養”日常。
以小姐的保鏢和以小姐的男友兩個不同身份在伏見家待著, 待遇自然也是不同的。
確認關係的第一晚, 禪院甚爾就直接住進了彌子的房間。第二天早上,禪院甚爾穿著睡衣出門讓女仆不用叫小姐起來。這個時候基本上就將關係公開了。
因為彌子在伏見家僅次於、甚至相當家主的絕對權威,所以沒有人對她的決定提出置喙, 甚至不敢有彆的表情。
對於這點禪院甚爾其實很不解。
和彌子相遇也有好幾個月了, 他自然對彌子平時和人的相處模式有所了解。
彌子沒什麼朋友,無論女性或者男性,她總喜歡獨善獨行, 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做著自己想做的。雖然她有時候想法會比較天馬行空, 但總體來說性格溫和、脾氣很好, 也沒什麼架子。
可以說是一個相當美好的天真爛漫又乖巧溫和的大小姐。而這樣的人一般是鎮不住場子的。但對彌子的話, 所有人都是言聽計從, 沒有流露出半點不情不願。
偶爾禪院甚爾也會無聲地關注一下, 但是也沒法發現什麼不對。反倒是有些佩服伏見家的管理方式。
伏見家的下人是很標準的理想化下人。
性格溫順聽話、辦事效率很高, 不會私下議論主人家的私事,也很少發生亂七八糟的勾心鬥角, 但又不會太死板、宛如機器人,總體而言的確是個相當理想的團體。
禪院甚爾有時候也會想, 到底是這樣的伏見家才產生了伏見彌子這個人,還是說是因為伏見彌子這個主人才會產生伏見家這樣的氛圍。
見識過了禪院家的混亂之後,禪院甚爾一直對伏見家很驚奇。這讓他一度以為他們會一直表現出完美的主人和完美的下人關係。
直到某一天,端來晚餐的仆人在斷斷續續介紹完晚餐之後, 並沒有推下, 反而揪著手指撲通一聲跪下:“小、小姐, 請問可以提前預支我一年工資嗎?”
他容貌普通、眉眼溫順,一看就是性格比較老實的人,此時突然跪了下來,哭也哭的很潸然淚下,一看就是情之所至,有難言之隱。
因為對方實在是無法給人以吸引力,禪院甚爾並沒有任何危機感,隻是一邊漫不經心地暗自思忖著對方的苦衷、一邊享受著自家女友的投喂。
他本以為彌子一定會同意,但令他意外的是,彌子很輕描淡寫地拒絕了。
仆人也很驚訝,又是不敢置信、又是焦灼,殷殷切切地懇求道:“小姐,求求您,拜托了,我真的急需……”
“你沒有這個財力供你弟弟賭的,”彌子看也不看他一眼,語氣很是隨意,“既然這樣,那種拖累人的包裹還是丟了比較好。”
仆人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欲言又止,好像掙紮思考了好一番,這才作出決定,苦笑道:“您……您都知道啊,啊,對,沒有什麼能瞞得過您的……小姐您說的很有道理,我確實應該不管他比較好——但是,也不能絲毫不給他改正的機會吧?我那弟弟小時候還是乖巧的,隻是長大了逐漸走了歧路……”
彌子的語氣依舊很隨意:“讓他把房子賣了就好了,剩餘的利息慢慢還,隻要有心,總能掙回來的。”
“……”見她的態度,仆人顯然有些失望,但還是強作精神地請求,“賣房子也需要時間,不如先讓我……”
彌子輕輕柔柔地打斷他的話,矜軟的聲線裡一股子不諳世事的天真爛漫:“跟放貸的說清楚會賣掉房子,約定好期限,應該就不會繼續打擾你們家了。”
但她的態度卻很顯然。
就是完完全全的拒絕。
仆人自知再繼續下去不僅不能得到結果,反而說不定會導致更糟糕的情況,隻好一臉鬱鬱退下了,退下的時候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一看就是很不甘心。
禪院甚爾旁觀一整個過程,比起彌子的態度,更好奇的是:“你怎麼知道的?”
“他弟弟欠的債是我家的產業呀,”彌子有些無奈,“被追債的時候還打著我的名義請求寬限,自然很快就知道了。”
居然還涉及這種行業……禪院甚爾咂了咂舌,稍微能明白一點對方家庭情況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
“肯定是要他弟弟繼續欠著債啊,”彌子理所當然地說,“這種情況不受點教訓,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這次是我的地盤無傷大礙,萬一惹了彆家的麻煩,那可就真的麻煩了。隻有一直讓他欠著,他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吧。”
禪院甚爾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隻是道:“你不打算跟那個人說?”
“為什麼要說?”彌子反問道,“說了之後讓他告訴他弟弟,最後再讓他弟弟有恃無恐嗎?”
禪院甚爾定定看了她兩眼,對對方眼底的天真不做評價,隻是無意義地應了聲,便轉移了話題:“你家到底是做什麼的?”
彌子對他倒是不設防……或者說早就有意想要以無意的方式透露,這時又正好被問了,也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禪院甚爾一邊驚歎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有意無意記下,最後調侃道:“你居然對這些東西都清楚,倒是令人意外。”
“我畢竟是伏見家的孩子啦,”彌子懨懨地趴在了桌子上,有氣無力地數著今天送來的玫瑰花的花瓣數,“不管想不想知道肯定是要知道的,不然以後繼承的時候會很麻煩。”
“繼承?”
彌子對此也不忌諱:“嗯……我們家隻有我一個繼承人,最後也隻能是我繼承了。”
禪院甚爾忽然沉默了:“……”
彌子沒聽見動靜,趴在桌子上的臉轉了個邊,抬起視線望向禪院甚爾:“怎麼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禪院甚爾的頭上打著光,劉海也因此落下一大塊陰影,眼睛裡神色光暗夾雜,顯得晦暗不定。
彌子眨了眨眼睛,忽然笑道:“你想要伏見家嗎?”
禪院甚爾還沒說話,她就繼續自顧自道:“我可以分給你一半哦,再多的話就不行啦,畢竟你沒有伏見家的血脈——雖然很無理取鬨,但就是這樣啦。”
“就這麼告訴我真的好嗎?”禪院甚爾揉了揉她的腦袋,“對我太信任了哦,小姐。”
彌子一如最開始的語氣,眨眨眼道:“沒關係的,因為我喜歡甚爾先生嘛。”
禪院甚爾失笑:“你這麼做不怕你父親生氣?”
“他生氣也沒關係的,”彌子的聲音細小而輕慢,若無其事道出,“我不喜歡我的父親,他生氣我反而會高興。”
這是她第一次坦陳她不喜歡自己的父親,但還是以敬語的形式。
禪院甚爾若有所思道:“說起來……我還一次都沒有沒見過你父親?”
“你要見他嗎?”彌子忽然有些興奮,眼睛微微亮起來,“你要見他的話,我讓管家給他發個信息,讓他來見見你。”
她很少展露出這種神情,以至於讓人難以拒絕。
即使她話語的意思分明是要看好戲。
禪院甚爾湊近,親了親她的眼睛,然後道:“好啊。”
等他起身,彌子纖長的鴉色睫羽眨啊眨的,緋色漸漸爬上臉頰,她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又被親了。
禪院甚爾每次看都覺得很神奇。
明明對更深的接觸表現得極其自然,擁抱也很順利地就接受了,但如果隻是親吻的話,卻會露出羞色。
他又親了親她的手指。
彌子抿著嘴唇,眼神有些慌亂,又很濕潤。
禪院甚爾眼底閃過一絲暗色。
“小姐真可愛呢。”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