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也許他就不會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也許他就不會在感覺對方應該起床了之後一大早給對方打電話,也許他就不會對明明隻見過一麵的女孩說出那樣的話。
七海建人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東西。
成年人總是會遺忘一些不重要和不想要的記憶的,這是很常見的事。而有時候即使是發生的時候以為比生命還重要的記憶,在時間的流逝中也會逐漸被遺忘,這也很常見。
也正因此,非要去追究個來龍去脈,搞清楚自己忘了什麼,其實是完全沒必要的。
隻有未成年,精力過剩初入社會的年輕人和無所事事的啃老族才有那個閒心和功夫。
而七海哪種都不是。
所以他本來該迅速把這種事拋在腦後,然後回歸本位。繼續重複著無趣又繁忙的打工日常,花費一整天等待著每天下班後的自由生活,然後隨意地浪費掉,繼續等待……
但他沒有。
自從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七海建人既沒有像個毛頭小子那樣急切而漫無目的地尋找,也沒有想自己想的那樣無動於衷回歸本位,而是做出了令自己都意外的改變。
從每天早上起床會根據天氣精心挑選服裝,到更準時回家、而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把家裡打掃的乾乾淨淨,他在這種微妙的地方一點點發生著微妙的改變。
同事兼好友以為他談戀愛或者秘密結婚了,學生覺得他每天的心情都好了許多,就連祓除咒靈時都比以前更加認真而迅速……屬於七海建人的日常仿佛被什麼人介入了一樣,成為了共同的日常。
哪怕是去買個麵包,店員小姐都會極力推銷:“這一款新上市的甜品在女性之間相當受歡迎……”
路過某條街道的時候,提著花籃的少女會羞澀地遞一枝花過來:“先生,要買一枝玫瑰送給愛人嗎?”
超市購物中獎的時候,還會有人想用嬰幼用品換他中的遊戲機:“你有孩子,或者等你有了孩子,這些會很有用的……”
生活處的細節在一點點改變。
而七海建人本人卻是最後才意識到的那個。
等他確認自己並沒有中什麼詛咒或者異能力,也沒有在睡夢中和哪位女士約會甚至結婚時,真準備給自己雇主的女兒說一句生日快樂或者成年快樂的時候,電話被掛斷傳來的“嘟嘟”聲讓他一下子好像被一盆冷水澆了過去。
在維持了那麼多天的“變好”之後,七海建人頭一次失眠。等到太陽從地平線升起,散發出的光芒點燃了天空的那一刻,七海建人才像是充滿電的機器,重新動了。
洗漱、挑選服裝,按照得到的地址,一大早等候在門口。
然後——
“您在哪裡?”
“……你家門口。”
真是奇怪。
七海建人先把初始資金和投資盈利虧損報表給了吉野彌子,讓她可以看一下。為了方便外行理解,他特意做了做了很多簡化圖,並且標注每一階段的結果。
吉野彌子看他做的這麼認真細致,雖然內心是隻想跳到最後一頁甚至根本不想看,但還是耐心地看完了所有自己能看懂的內容。
越看,她就越驚訝。
吉野彌子合上最後一頁的時候,情不自禁感慨:“您可真厲害。”
“是運氣。”七海建人很認真地說,“我想大概是你的母親在天之靈在庇護著。”
一個能幡然悔悟在死後為了女兒的未來,竟然執念大到附在錢上,形成詛咒。那麼,被祓除後的執念化作靈,或者彆的什麼東西,繼續保佑著這筆資金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想起這個世界各種特殊的能力,七海建人由衷地這麼覺得。
而吉野彌子卻是移開視線,不願多談,隻是問道:“照結果看來,這筆資金從今天起全都屬於我名下嗎?我怎麼處理都可以嗎?”
“理論上是這樣的。”七海建人皺了皺眉,“但是我建議你最好存在銀行,或者交由可靠的經理人繼續進行投資……”
吉野彌子垂著眸子思索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向麵前的人求助:“我需要取出三億,其他的,如果您願意的話,幫我找個靠譜的渠道捐了吧。”
“……能告訴我那三億你想做什麼嗎?”
“還債,”吉野彌子喝了口調製的奶茶,冷靜地解釋道,“因為我父親的緣故,我欠下了一筆債,雖然對方不需要我還,但既然有這個能力,自然還是要還的。”
七海建人眉蹙的更高:“雖然有子承父債的說法,但那是在當事人有經濟能力並且雙方都認可且簽訂合同的情況下,你完全沒有必要……”
“我六歲那年,父親把我賣給了一個封建家族,”吉野彌子輕描淡寫地說著,視線卻緊盯著對方,“有人把我贖了回來,花了三億,所以我需要三億償還。”
七海建人的臉色沉了下來:“……什麼家族?”
吉野彌子雙手托住下巴,稍微湊近了點,歪了歪頭:“禪院——七海先生,你聽說過這個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