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2 / 2)

風雪夜歸人 李居安 6213 字 2個月前

諸懷的頭兜兜轉轉還是回到雲起的手裡,隻有少白因此得了點兒便宜,形似牛頭的巨大腦袋穩穩放在帳子正中間,周遭列著幾張木案,木案後頭又坐了幾個形貌各異的人,俱是盯著這腦袋一臉難色,更是一副欲說還休的表情。

濁姬第一個在木案上拍了一掌,原本安靜的營帳裡忽而像是炸了聲雷,大家都嚇了一跳,側目看她,雲起原本垂著頭像是在想些什麼,就此被這響亮的一掌打斷了思緒,緩緩抬起頭來。

“我看跟南邵脫不了乾係!怎麼就這麼巧,偏偏出現在肅辛,跨了決明山就是南邵的領地,除了他們還能有誰?!”濁姬性子衝,隻要一提起南邵這兩個字,僅存的一點兒理智也被拋的無影無蹤,她對南邵的恨意絕不僅僅是兩族衝突那般簡單能夠解釋清楚的。

雲起倒也能夠理解,隻是不能由著她的性子做事。

社君手裡抱著一隻長毛三色狸花貓,一貓一鼠好不瀟灑,此處貓鼠和諧,貓脖子到肚皮的白毛像是穿了條白肚兜,四條腿深棕與橘色各二,交錯生著,爪子下都踏著“雪”。

社君小小的個子與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大相稱,一邊兒摸著自己的貓,一邊兒輕巧說著:“隻要殺過去不就知道是誰做的了嗎?哪有這麼麻煩?”圓溜溜黑漆漆的眸子倒也裝出一副童真模樣,粉嘟嘟的麵上嗬嗬笑著,但前提是絕不能開口。

九離猶豫半晌,蹙眉道:“莫要忘了,南邵的決明山大獄塌了,前頭不還跑出兩個留在半更雪?說不定這個也是這麼跑出來的。”

社君聽了,噗嗤一笑:“長蟲,你信嗎?”

“我信個鬼,能相提並論嗎?那兩個還算得上正常,這東西能是媽生爹養長成這樣的?若是真的,我腦袋卸下來給你們當球踢。”說罷,濁姬雙臂環抱在胸前,打鼻息冷哼一聲。

“真的?真的能給我踢?”社君一雙眼忽的亮了,迎著濁姬的白眼兒依舊不減興奮。

唯有九離這麼一個靠點譜的,聽了那倆人的話後麵色瞧著不大好看。

爐子裡的木頭燒著燒著忽而炸了一下,幾個人重歸寂靜,雲起手裡捏著一塊羊拐骨,他低頭正摩挲著,有人掀開簾子,帳外的風跟著灌了進來,抬眼間瞄見一個身影。

男人穿著青色繡竹夾棉袍子,兩隻手交互揣進寬敞的袖子裡,身子清瘦挺拔,看皮相是個生得標致的,看穿著卻極為普通,在眾人當中甚至顯得有些寒酸貧苦。

男人發髻彆著枯竹簪子,進了帳直奔最末尾角落裡的木案,這才將兩隻手從袖筒裡抽出來,一並抽出的還有一根竹子製成的尺八,照舊規規整整放在木案上,到此之後他便再無動作,也不發出任何響動,儘管有人望向他,至多也就是回望時眯起眼睛勾起唇笑意盈盈。

他仿佛全然沒有瞧見似的,你們論你們的,我笑我的,一雙眸子空無一物,不論是瞧什麼都是同樣的眼神與態度,直到雲起的聲音在眾人之中像是定海神針般響起,隻聽見一聲:“綢桑。”所有目光齊刷刷向著他投來,似是一把把利劍,尤其是濁姬的眼神,差一點將他活剮了去。

他本埋頭笑著,當眾之下想去做那最不起眼的一個,可如青竹一般的身姿與氣質又由不得他不顯眼,綢桑抬起頭,一臉茫然,眼神劃過在座每一個人的臉,將所有人的表情攬進眼裡之後,自己卻像是隻蕈蚊,不善飛行,起起落落沒頭沒腦,最後隻是笑著半問半答,迷茫的回了聲:“嗯?”

“首領是想問你,這隻發狂的諸懷到底是不是南邵的陰謀!”濁姬緊盯著綢桑,雙眸像是一支搭上弓的箭,已經瞄準了他。

綢桑慢騰騰的,也不管濁姬現在好似屁股後麵著了火,他已經將兩隻眼睛笑成了月牙,片刻之後搖了搖頭,誰也弄不準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思考過,就算沒有思考,故意空出的時間也讓人沒了埋怨他的理由。

隻有濁姬還在緊追不舍,“你搖頭什麼意思,是不是他們做的,還是說你不知道?!”

綢桑笑著答:“不知道。”他似乎對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全無興趣,從進門起隻粗略的瞟了一眼諸懷頭,甚至還沒有瞧這些人的臉時間長,剩餘便是一個人獨自垂眸,思緒好似乘著仙鶴駕著雲霧飛遠,想著昨夜讀的詩,園子裡未冒尖的竹,還有書鋪裡珍藏的孤本。

“怎麼可能?!你在南邵那麼多年,是吃閒飯的嗎?不過是藏私,不說罷了!”

不說便罷了,還非要表現得雲淡風輕,直戳著濁姬的死穴,她瞪著一雙眼,好似要噴出火來,緊緊攥著拳頭,情緒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眾人了解濁姬的秉性,隻有九離出於無奈,怕首領不悅才阻攔了一番,社君倒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綢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日裡開著一間書鋪維持生計,既不替肅辛殺人,從不上戰場,也無心內務,過著閒雲野鶴的瀟灑日子,閒來吹吹尺八,養一養從來沒鑽出過土的竹子,種幾畝地的稻米、麥子。

若說關係不好倒也不至於,畢竟他也經常四處閒逛,比如去半更雪聽人彈琴,采了藥草送給難自渡,也就是鏡婆的醫館,種的稻米給了三行川的社君養鼠子鼠孫,得了獸骨送給九離,但隻要扯上紛爭打殺,他便一臉懵懂。

大有種我在裝傻,他知道我在裝傻,我知道他知道我在裝傻,他知道我知道他知道我在裝傻,大家心照不宣的感覺。

平日裡不願意出力,倒也不會在意有沒有他這份力,但今日攸關人命,事關肅辛的未來,國仇家恨都一並找上心頭,綢桑一時間成了關注的焦點。

“怎麼會呢?”綢桑嘴角微微翹起,像是徐徐清風蕩著清泉,漾起層層波紋,說話的聲音如輕風搖竹,自有股子竹影重疊婆娑,林間簫聲幽鳴之感,不知怎的,明明他說了沒用的話,卻讓人覺得十分恬靜安心。

相對比,濁姬顯然是暴躁了些,一拍桌子,騰的一下站起身,指著綢桑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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