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個王孫貴州出遊來著？這麼招搖。”步驚雲又一次走到了蘇茶的身側，同她一起去看外頭的車隊。
“應該不是王孫貴族，”蘇茶搖著頭，吃著小零嘴，看得津津有味，“楚王節儉，皇室大臣們也跟著節儉。甭管私下裡怎麼鋪張，但表麵上肯定還是要裝的，沒有敢這般招搖的。”
“外來者？”步驚雲若有所思，倚在門邊看戲。
很快，熱鬨來了，領路的卒子一鞭子抽在了一個百姓的身上，似乎是不解氣，他又抽了好幾鞭。
最終，手上的四人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步驚雲看著這一幕，皺起了眉。
他步驚雲是什麼人？是路見不平，行俠仗義的劍仙，哪能容許這種事在眼皮子底下發生？當即，他抄起了自己的劍，就要上去以理服人。
但是他的後衣領卻被蘇茶拉住。
“你乾嘛？”蘇茶問。
步驚雲也不廢話，指了指外頭：“你忍得了？”
“為什麼忍不了？”蘇茶反問道。
然後，她也跟著指了指外頭，“皮肉之傷養一養就好了，錢袋子裡有一百兩銀子呢！一百兩啊！四人平分能分個二十五兩。八到十兩銀子就能買一畝楚國的上等良田，而三畝良田的產出足夠一家人吃穿不愁。大富大貴是沒有可能，但若是肯勞作的話，讓一個五口之家吃飽飯是沒問題的。而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家，一輩子也攢不到這麼多錢……沒有錢，還想吃糧食，他們便隻能賣身為奴。去給地主當佃戶。不僅受製於人，而且每年種出來的糧食要上繳高達七成。災年有時候反而會更多……”
“所以？”步驚雲歪頭。
蘇茶卻是沒再說自己的事，而是指了指外頭：“從那幾個人的衣著上看家境都不太好，這一百兩銀子能給他們從此抬頭活下去的資本。”
“會如此嗎？”步驚雲又問。
“不會。”哪知，蘇茶給出了肯定的答案，“若是前頭是四個高矮胖瘦差不多的男人就罷了，但是你看，裡頭有壯的，有瘦弱的；有男人，還有護著孩子的女人；有人挨了一鞭子，有人挨了兩鞭子……所以他們一定做不到平均分配。不過都是沒什麼見識的百姓，心估計也沒狠到權貴那程度，就算分配不公彼此也會留出一定餘地。”
“都說窮生奸計富長良心，到你嘴裡還反過來了？”步驚雲奇怪道。
“事實本如此。”蘇茶閉眼，“如果一個人沒讀過書，他再怎麼作惡也是有限度的，他的思維和見識會局限他的認知；而如果一個人讀了書，掌了權，他就有著無數的可能……書本會教他許多為人處世的道理，會教他以善待人心懷天下，他也會聽懂，但是他照做的前提是，他能把你當成人，或者說是自己人。”
平民鄙視奴隸，地主鄙視農民。自古以來，不同階級的人一向是難以共情的。哪怕他也是曾經從底層走過來的人，但是當他跨越階級，體會到了新身份帶來的虛榮，也會迅速拋棄舊的階級，和他們劃清界限，然後不遺餘力地維護和抬高自己的新階級。
從古至今，曆來如此。
車隊有序移動著，然後在客棧門口停下。
原本看熱鬨的蘇茶心中忽然湧現出一股不妙的預感。
抬頭，客棧門口寫著雲門客棧，乃是整座城裡最豪華的客棧；
頭落下，那浩浩蕩蕩的車隊停在了這最豪華的客棧前。
而仿佛是應了她的預感，隻見車隊前，兩個侍衛蹲下了身子，低下頭，又有兩個窈窕婢女手持一匹錦緞走上前，鋪在了地麵上。
緞子從馬車下方鋪進了客棧大廳，一路上，所有的尖銳物品和灰塵都被人細細掃好，護衛車隊的侍衛也如同門神一般在兩側站開。
然後，一隻腳踩上了侍衛的脊背，借著這個高度差，穩穩落地。
然後，一隻白皙的手從馬車裡探了出來，蘇茶第一眼瞥見的是她手腕上的鈴鐺，然後是她身上的絲織品。
作為夜城首富之女，她一時半會兒竟然也沒認出來是什麼料子。
一位容貌精致、姿態從容、全身透著雍容華貴的年輕婦人從車中走了出來，她身上穿著雪色的紗裙，白衣飄飄，身上自帶著一股仙氣。
而在她落地後，又一次對著馬車上伸出了手。
一名相貌更加精致、儀容更加華貴的少女從轎子裡走了出來。
她抬著頭，高傲極了，神色中帶著幾分輕視，待看見雲門客棧後皺了皺眉，眉眼間又有幾分嫌棄。
不過她還是進去了，頭仰得高高的，就這麼一步一步走進了雲門客棧。
“這哪裡來的大款？那個年長一些的是修真者吧？”蘇茶看得嘖嘖稱奇。
“你怎麼看出來的？”步驚雲悄悄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