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剛過，襄陽城已經如臨大敵，四個城門緊閉了三個，剩下一個也是布置了至少數千精銳扼守。
襄陽是個戰略要地，名義上雖有官方的城主在，實際真正的控製者是漢水幫大龍頭，雙刀錢獨關。
早在一個時辰前就有消息傳到錢獨關這裡，迦樓羅王朱粲被殺，十多萬大軍徹底潰散，正有大量青壯朝著襄陽而來。
錢獨關在此經營多年，對於朱粲這支蝗蟲般的軍隊又豈會漠不關心？
朱粲為了募兵窮凶極惡，不單是抓人搶糧搶財物，最後更是屠村燒房，斷絕了抓來壯丁逃回去的心思。
你家園都沒了，想繼續活著就好好給老子當兵，這種手段殘暴而有效，在過去當真是避免了很多青壯生出逃跑的念頭。
可如今朱粲被殺，大軍不攻自破，至少數萬沒了家園親人的青壯聽從那位‘金甲神將’的諭令結伴湧向襄陽城，且人數還在不斷增加中。
最初得到的消息讓錢獨關以及一眾下屬、智囊都瞠目結舌。
金甲神將？馮虛禦風？還掌控天雷，於十多萬大軍中擊殺朱粲！是他們安排在朱粲軍中的細作聽了一晚上話本心智出問題了？
可隨後他們派出的探子當真傳來情報，大量青壯正一路趕來，數量至少五萬朝上！
如果是五千青壯，錢獨關肯定會很開心地接納並安頓好，這可是上好的新兵，經朱粲操作還不會有戀家逃跑的後顧之憂。
可人數超過五萬，這特麼怎麼養得起啊？誰知道這五萬人中混進了多少原本朱粲軍中的老卒，一個安排不妥這群人鬨起來，襄陽城怕是要大亂。
錢獨關與名義上的城主以及一眾官員、漢水幫高層站在城頭。
登高望遠，遠遠望到黑壓壓的青壯們接近時，城牆上就略有些騷動。
在幕僚建議下，錢獨關下令關閉城門。
五萬青壯絕不能放進城來。如果有人領導，這將是一股足以顛覆襄陽城的力量，錢獨關不敢冒這個險。
錢獨關本身就與陰葵派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性子多疑，此刻如此選擇才是他的本性。
“錢會首，稍後該如何處理，你給拿個章程。”名義上的城主皮笑肉不笑地開口。
作為大隋派駐在這裡的城主、官員，此人無疑憋屈。整個襄陽實則早已被漢水幫控製得七七八八，他政令出不了城主府，最後屈服在錢獨關的威逼利誘下。
不過他也清楚，隋室將亡，自己不可能綁死在這條船上跟著陪葬。
“石如，你怎麼看？”錢獨關並未在意對方的小心思，反而笑著看向身旁的智囊，溫和地問道。
能讓他如此對待的，自然是有著河南狂士之名的鄭石如。
“無論如何不可讓他們入城！”鄭石如說這話的時候斬釘截鐵，可隨即卻略微壓低了聲音，“不過若真有金甲神將會來……錢公不妨命人準備吃食飲水，好歹儘了地主之誼，以免落人口舌。”
“佟城主，你看如何？”錢獨關這才看向那城主。
“可這數萬青壯，即便是一餐所需也非等閒之數，城主府可拿不出來。”姓佟的城主皺眉道。
“那就由我漢水幫來承擔。”錢獨關大手一揮當即拍板。
若是有得選他當然不願意白白耗費這批糧食物資。可情報裡那位金甲神將太過強橫，萬一這些青壯中有餓死累死的，那位趁機發難，自己可未必扛得住。
朱粲不是庸手，論武功可能還在他之上，身邊又有大軍守護卻是連抵抗都沒做到就被殺死，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他錢獨關活了半輩子尚是頭一次聽到。
再說襄陽城囤積的糧草也不算少，就當是破財免災，若能趁機賣對方個好那就不再是虧本買賣。
“會首，有個事……”錢獨關的決定讓後方漢水幫高層裡某人臉色微變，猶豫了許久之後終於湊上來，低聲說了起來。
“混賬東西，還不去把人放了？”錢獨關頓時大怒。
一旁全程聽到的鄭石如也是麵色冰冷。
他是聽得分明，幫裡一位香主在天明時扣下了數十青壯和年輕女子，主要是眼饞對方攜帶了數百人的軍械和糧食財貨。
這群人當時就分辨過他們是被朱粲賊軍所抓的鄉民，被一金甲大俠所救，來此暫居等候那位前來。
漢水幫幾乎實際控製了襄陽，那位香主也是橫行慣了，惹眼的好處在跟前兒了哪會聽得進去這種，當場就以查細作的名義把人扣下，東西全部運走。
在過去這種事情當然算不得什麼，可眼下？
錢獨關氣得頭發都在飄揚了。老子正想著怎麼跟那位搭上關係賣個好，下麵的人卻在給他挖坑。
正要惹怒了那人，搞不好首當其衝的就是他這個漢水幫大龍頭，人家會去找下麵一個小小香主的麻煩嗎？
“錢公，我也過去。”鄭石如對這群人有些興趣，更希望從他們嘴裡知道那位金甲神將的信息。
“此事定要辦妥。”錢獨關當即交待起來，“先把那惹事的殺才關起來，抽上幾十鞭子再說。”
說到底所謂金甲神將馮虛禦風，當眾召喚天雷轟殺朱粲到如今也並未證實。若這是確定了的事實，隻怕錢獨關就會下令直接殺了那個香主。
快到傍晚的時候，襄陽城外聚集起來的青壯和潰兵實則已經超過六萬之數，另有數千女子以及少量嬰兒。
朱粲強行抓來的壯丁逾十萬，幾乎都是連家都沒了的。但其中免不了有不少人故土難離，離開時與鄉親結伴返鄉，哪怕是廢墟也要先回去看看。
剩下的就是親眼看著家園被毀親人被殺無所憑依的，包括那數千女子，這些人心思可能各不相同，但最終都隨大流來了此地。
有一些被抓來幾個月已經成為兵丁但內心對朱粲懷有不滿甚至仇恨的，也在這次之後逃離到了此地。
親眼見到那位召喚天雷殺死朱粲的人，對於金甲神將的狂熱是旁人不可能想象的。
來到襄陽城，等金甲神將到來，未來不管是這位做出安排或直接讓他們跟隨，都好過在這片土地上被其他勢力收編甚至繼續受苦。
錢獨關早已讓人派發過一輪食水，眼見離天黑至多還有一個時辰那所謂的金甲神將卻並未現身，不免懷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