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盛赴瓊安趕考,與其他學子一樣住的是客棧。
因為春闈期間瓊安的客棧客房都十分緊缺,許多店家就把一間客房分割成了二人的房間,隻在中間拉一塊布作為分割,楊盛趕考路上耽擱了一下,來得稍遲了些,就隻趕上了二人間。
與他同住的是個李姓學子,看完榜後早就已經回到了客棧裡,此時正在收拾包袱,神情懨懨低落,看到楊盛回來提起精神跟他打了個招呼,“楊兄,恭喜你高中會元。下次我再來瓊安,大概就要仰仗你照顧一二了。”
“你今日就要走了?”楊盛在門口站了片刻後走進來。
李姓學子大大方方地點頭,“是啊,瓊安花費大,我多在這裡住一日就多一日的花用,還是省著點花早日動身為好。”
聽到對方這麼說,楊盛也沒有多說什麼,微微頷首後轉去自己的那一處空間,將自己的書和衣物收攏,也收拾起來。
既然同住的人都要走了,這個原本是以一半的價錢租下來的客棧客房大概就要恢複原來的價錢了,畢竟春闈結束之後,瓊安原本人滿為患的客棧也會漸漸空出來,用不著拚房。
是要尋找新的落腳之處了。
正當楊盛心中做著打算的時候,他聽到李姓學子有些猶豫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楊兄,詩會的那些流言……你……需要澄清一下嗎?”
“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我覺得如果不儘快澄清,而是任其流傳的話,應該會對楊兄你的仕途有影響吧?”
楊盛平靜反問,“你不覺得他們說的是真的?”
“我們相處也算是有些時日了,我當然知道楊兄你是有真才華的,是斷然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也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做。你平日裡所寫的詩和文章明明都跟那三首詩是同一水準,怎麼會為了在一個詩會上出風頭而自汙名聲?”李姓學子認真地說,“還有……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覺錯了,我幾次見到那劉才子,都感覺有些奇怪。”
“奇怪?”
“我也說不上來那種感覺,”李姓學子摸了摸頭發,思索措辭,“就是覺得他前幾日來找你時的態度,看起來似乎十分友善,但是隱隱有些心虛,總之不大誠心。”
楊盛沉吟片刻,回複了李姓學子一聲,“多謝提醒。”
李姓學子忙道客氣了。
收拾好東西之後他想了想,邀請楊盛一起下樓吃飯算作送彆,兩人這些天相處不錯,楊盛同意了。
這個客棧也兼有酒樓的職能,兩個人下樓之後找了一處角落裡的桌子坐下,點了些招牌菜坐著等,在等待的過程中,他們看到客棧來來往往退房的科舉考生幾乎就沒斷過,絕大多數人都是失魂落魄的,隻有少數人臉上有喜色。
楊盛的目光沒有在來往的人身上多做停留,垂眼思索自己的事。
其實他並不是沒有察覺到劉廣麟此人身上的蹊蹺,隻不過這個真相對於一個古代人來說太過離奇,楊盛一開始沒有多想。
他是在趕考的路上遇到劉廣麟的,那時他趕了幾天路風塵仆仆,劉廣麟在他找上來瓊安的商隊時出現在商隊附近,也說自己是去趕考的學子,想要搭一下商隊的順風車,這也就有了楊盛接下來幾日與他的同行。
那幾日裡楊盛對劉廣麟是有些欣賞的,因為劉廣麟在他麵前即興作出來的詩詞總能意外切中他的心情,仿佛心意相通一般,楊盛對有才華的人總是會高看一眼。
但是他為什麼會覺得不對呢?
是因為有一次劉廣麟隨口說出來的詩句中,有一句裡麵描寫到了一種叫做‘聶桃’的果實以及對這種果實背後故事的聯想,那種聶桃則正好是楊盛的家鄉——臨芳的特產,從樹上摘下來之後短短三日就會熟透爛掉,因為很難運輸到其他地方,運輸的經濟效益也不高,所以基本上隻有本地人知道。
而劉廣麟在之前的交談中分明說過他沒有去過臨芳。
如果說這隻算他是一個巧合的話,那麼到了瓊安之後,楊盛在彆人那裡看到過他們傳閱的劉廣麟寫的一篇文章後,他就徹底確認了劉廣麟確實有問題。
那篇文章中有一個很少見很特殊的結句用詞,除了楊盛在私塾的一個好友之外,他從沒有見過彆人用過,因為那個結句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適合用在文章裡,每次那個好友寫出來,夫子都會勒令他改掉,但是偏偏他那個好友這次改了下次還是會寫上去,特彆喜歡用。
但是劉廣麟這種怪異之處到底是怎麼出現的,楊盛到現在還是沒有弄明白。
因為用常理完全無法解釋。
楊盛皺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