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民學順便超額完成,搞點附加品當然也是極好的。
“還是信竹你最懂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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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辰二年的夏季,是格外忙碌的一個農閒。
對於百姓來說,每年夏季但凡有勞役,都總是最難捱的,大多還代表著他們要背井離鄉,去其他地方服勞役,秋季農忙不一定能準時回來還是少的,稍有意外可能就死在了路上或是服勞役的過程中。
但是今年的勞役似乎格外不同。
因著是在滿山一帶挖掘運河,所以這次服勞役的也主要是滿山一帶的人,滿山禹城附近有一戶農家,前些年家裡的男主人出了意外死了,現在家裡隻有一對老人,女主人和一對兒女,衙役上門要的時候隻有一老翁可以服勞役。
這年紀的老人若是去服勞役,基本就相當於是有去無回了。
這對於一家人來說簡直就是天塌了一樣的消息,小孫女和小孫子向來親近老翁,已經知了事,知道老翁要被帶走的時候抱著老翁的腿哭聲陣陣,兒媳猶豫許久,咬牙拿了家裡僅剩的幾兩錢塞給衙役,“官爺,這是代役金,還請官爺網開一麵,我爹腿腳實在不便……”
衙役擋開這遞來的錢,往門裡看了一眼,“我還沒說完,你家要是沒有符合條件的人就不用服役了,把錢收回去,現在不收這代役金。”
這家人都十分驚訝,“不用服役……這是真的嗎?可是之前不是……”
“今年跟往年不一樣。陛下下了令,不可強征勞役,而且今年的勞役說是勞役,其實是要給工錢的。”這個衙役其實也不懂今年為什麼突然就變了,但是這些命令是欽差從瓊安帶來的,他也隻是老實地按照欽差給他們衙門吩咐下來的話做事罷了。
說完話的衙役離開這一家去下一家,這家人麵麵相覷站了一會兒後,眼見著衙役是真的走了,這才鬆了一口氣下來,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
但是沒過多久,外麵突然有人激動地敲門,這家的女主人提著心去開門一看,看到門外不是衙役去而複返,而是她娘家大哥。
“哥,發生什麼事了?”她就問。
“燕妹子,剛剛征勞役的官來過你家了沒?”大哥氣還沒喘穩就開口問,被叫做燕妹子的姑娘不明所以地點點頭,“來過了,不過那官爺沒抓人服勞役。哥,你和二哥是不是得去?”
“對。”
“可是嫂子剛生不久,你這一走家裡沒個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燕妹子說著,麵露擔憂之色,卻被一臉欣喜之色的大哥給打斷了話,“妹子,你知道這次勞役是在哪兒嗎?”
“哪兒啊?”
“就在咱們這滿山縣!咱們禹城這塊的,也就是挖禹城前邊這道,不用去彆的地方,而且我問了,人家說這次服役的每人每天可以有二十錢的工錢,早上從家裡出來,晚上還能回家呢!我原本還想著現在閒著去縣城裡找找工賺點錢,找了好些天都沒找到,這下好了,縣城裡卸貨一天都沒有二十錢呢,大夥知道了都趕著去服這次勞役。”
不知道什麼時候,家裡的兩個老人也互相攙扶著走過來了,聽到這話臉上都是不可置信,遲疑地問,“李家大壯,你沒昏頭吧?”
什麼時候還有趕著服勞役的?
老翁年輕時也服過三次勞役,每一次都脫了好幾層皮,差點沒能回來。
要是勞役真的這麼容易,曆朝曆代以來為什麼都讓人避之不及。
其他的不說,老翁和老嫗的另一個兒子就是一次勞役後再也沒能回來。
“我說的都是真的,隨便到村裡一問大家都知道了!”李大壯說完之後話題一轉,“不說這個,我聽那官爺說這次勞役還包飯,就趁機問了一下他們有做飯的人了沒,他說還沒定,我就問是招人嗎,怎麼招……燕妹子可以去試試,一天也有十八錢工錢。”
燕妹子聽到這個數也有些心動了,不過這前所未見的勞役讓她還是忍不住連番確認,“那人真是衙門的官吧?真不是什麼人冒充官兵來消遣人的吧?”
哪怕她知道這種事情要是冒充官兵被人發現了,是要被砍頭的。
這樣的情況還發生在滿山這一代的很多地方,百姓們無不是懷疑、不敢相信。
他們不知道早在欽差出發之前,戶部尚書就已經就給勞役工錢一事反複向皇帝確認過了,確認這真的是那個連秀女入宮選秀連一頓飯都不包的摳門皇帝下的令。
當時皇帝是怎麼回答的呢?
皇帝說,“這是兩碼事,一個是不必要的花費,一個是必要的花費。”
“可以前從未有過勞役還給工錢了,若是開了這個先河,以後再征勞役不給了,反激起民怨。”
“那就不征了。”
皇帝神色淡淡,仿佛不知道自己說出了多驚人的一句話,反而帶著點笑意說,“正好今年就作為最後一次吧,往後都以雇傭興土木。朕猜愛卿還想問朕為什麼民學不僅不收取錢財,還要補貼錢財讓民學吃飯吧?”
戶部尚書遲疑地點頭,“若是免掉給勞役的工錢,可以省下三百萬兩,民學飯堂補貼更是無底洞。”
“那都是該用的。”
“所有賦稅都是取之於民,拿了百姓辛辛苦苦種田交上來的賦稅,若是不能讓他們過得好些,那朕這個皇帝當得有什麼用?”皇帝說,“取之於民的,就應當用之於民。”
戶部尚書再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的陛下啊。
當把錢用在自己身上時,努力從各方麵削減之處,能省則省,說不要浪費。
但是當把錢用在百姓身上的時候,他說這是該用的,不用覺得可惜。
戶部尚書想,他在人生暮年遇到了一個明君。
一個前所未有的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