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回風聞言遲疑了一瞬,看著近日來眉眼愈發沉靜的女兒本不欲多說,但一想到她已然及笄,一些朝堂之事也該讓她知曉。
“卻也並非是難事,”他搖了搖頭,“隻是陛下讓有意讓皇子們入軍中曆練。”
藺昭揚眉道:“此事阿爹有何苦惱?”
藺回風忍不住皺眉,歎了聲氣道:“連最小的成郡王陛下都讓其進了軍營,可偏偏秦王……陛下卻對秦王不做任何安排。”
“我提出可讓秦王入藺家軍,卻被陛下以秦王雙腿不便為由拒絕了。”
連成郡王都有了職務在身,秦王卻依然隻是個閒散王爺。
若秦王不是女兒的未來夫婿,他也不會這般苦惱了。
聽到這話,藺昭沒忍住笑了起來,彎著眼睛道:“我原當時什麼事呢,秦王若當真能入朝議事,那阿爹恐怕才更要擔憂呢。”
身負官職,便意味著一腳踏進了奪嫡的漩渦。
她狡黠地眨了下眼睛,故意拖長嗓音說道:“還是說,阿爹想要扶持秦王上位?”
藺回風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先看了眼四周是否有人,這才板著臉訓斥道:
“不可妄議立儲之事!”
說完後又擔心自己語氣太重會嚇到她。
於是放輕了聲音說道:“迢迢,日後切記不可再談論此事,哪怕在家中亦不可以,聽到了嗎?”
藺昭眨巴著眼睛,點點頭:“我知道了。”
藺回風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
“為父隻願你和小流能此生平安無虞,京都的渾水咱們能不蹚就不蹚。”
藺昭垂下眼瞼,心裡卻是忍不住歎了聲氣。
怎麼可能呢?
大雍京都建康居長江以南而立,再往北便是北朝,阿爹鎮守北方門戶十數年抵禦北朝,朝中哪位大臣談起不都得說上一句藺回風勞苦功高。
但這句話的背後往往都得再跟上一句猶恐功高震主。
若是陛下不忌憚,也不會允諾出她與皇子的婚約。
更彆提上輩子的烏鞘嶺一戰……
隻有除了藺家,坐在龍椅上的那位才能安心,所以周景延才巴巴地設計了這麼一通。
藺家看似炙手可熱,實則烈火烹油。
藺昭死過一遭之後再重新看待這些事,反而有了新的體悟:既然皇家容不下阿爹與藺家,欲將他們置於死地,那藺家又為何還要對那位效忠呢?
那把龍椅,周家的人坐得,為何藺家的人坐不得?
有時這世上的道理就是不講道理,憑什麼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呢?
與其扶持皇子上位,不如將權勢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這樣世上便再無人敢欺。
藺昭低頭掩去幽深的眸子,垂在身側的手指緊握。
這樣堪稱大逆不道的心思她從未對人說過,從她跪在禦書房被逼選擇皇子嫁過去時,她的腦海裡便有了這個念頭,就像是一顆種子。
所以今日沒忍住試探了阿爹一句。
藺昭感到有些遺憾。
阿爹是忠臣良將,做不來這等造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