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取出一炷香,也點燃了插在書生腳下,吊在樹上的書生嗅到香火氣,露出陶醉之色。
陳實舒坦的伸個懶腰,懶洋洋的躺在樹下,雙手墊在腦後,對吊在樹上的書生河中的水鬼絲毫不怕。不知從何時起,他便能看到這些彆人看不到的“人”,早就習以為常。
“爺爺差不多做好午飯了,但是最近一段時間,爺爺做的飯,越來越不好吃了。昨天他做的雞還是生的,端上來血淋漓的。乾娘,我總覺得爺爺最近有些不對勁,好似要吃了我一般。”
陳實嘴裡叼著一根草梗,目光怔怔出神,有著與年齡不相仿的成熟,低聲道,“昨天晚上爺爺又給我熬藥,讓我泡在藥缸裡,但是把火燒的太旺了,水都燒開了。我覺得他是想把我煮熟……”
過了片刻,吊在樹上的書生鬼吸完了一炷香,舒了個懶腰,道:“我好了。小十,你可以問了。”
——小十是陳實的小名,村裡還有叫他小誠實的,雖然往往是諷刺。
陳實放下心事,取出一卷古籍,一邊閱讀,一邊詢問:“這段話我還有點不理解,子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該作何解?”
黃坡村地處偏遠,沒有私塾,而且陳家很窮,陳實無處讀書,但好在樹上吊死的就是個讀書人。因此陳實從家裡翻出了一些古籍,有事沒事便來到柳樹下,請教書生。
書生鬼吸飽了香火,便會為他解疑答惑,因此陳實儘管十來歲,便已經飽讀詩書。
“這句話的意思是,夫子說,第一個得罪我的人,已經被我打得斷子絕孫了。”
書生鬼解釋道,“夫子是想告訴我們,做事一定要斬草除根,尤其是那些得罪咱們的人。”
陳實懵懵懂懂的點頭,逐字逐句讀去,又問道:“既來之則安之,又該當何解?”
“仇家既然來了,那就彆走了,安葬在這裡吧。”
“那麼這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該作何解?”
“夫子站在江邊說:真正厲害的人,就應該像我一樣站在江邊,看著仇家的屍體順著江水不分白天黑夜的往下遊漂流。夫子太厲害了,殺得敵人屍體飄滿了江麵。我等讀書人,要多多向夫子學習。”
……
陳實問完所有的不解之處,書生鬼對答如流,讓少年欽佩萬分,仰頭道:“長大我也要像夫子一樣,以德服人!對了朱秀才,你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為何會吊死在這裡?”
書生鬼長籲短歎,哽咽道:“當今朝堂奸佞當道,小人把持文運,我滿腹經綸卻連考十次也沒有中舉,辱沒聖人之學,愧見家人,索性自縊在此,一了百了。”
他剛說到這裡,突然碌碌的車輪聲傳來。
陳實合上書,站起身看去,隻見鄉道上幾匹駿馬簇擁著一輛精巧華麗的馬車向這邊駛來。
馬上坐著精壯的漢子,身著紅色飛魚服,很是乾練,目光如炬,向這邊掃來。
“大人,有個孩子!”其中一個漢子坐在馬背上,向車中人躬身。
“孩子?孩子好,孩子好。”
車中傳來一個女子聲音,笑道,“孩子單純,沒有心機,方便處理,不會節外生枝。方鶴,你去問問那孩子。”
“是!”
一個飛魚服男子縱身下馬,快步來到陳實麵前,取出一塊指頭大小的碎銀子,麵帶和善笑容,溫和道:“小娃子,這塊銀子給你買糖吃。哥哥向你打聽個事,你在這村子裡玩的時候,有沒有見過一些小孩子?就是那種看起來很奇怪的孩子,不像活人的孩子。他們就像、就像……一群瓷娃娃!”
朱秀才吊在樹上,警覺道:“小十,不要搭理他!此人乃城中錦衣衛,權貴鷹犬,不懷好意。錦衣衛的錢,叫做買命錢,拿了他的錢,當心丟掉小命!”
如今雖然還是大明朝,但皇權不振,地方權貴並起,錦衣衛早已不是皇家的親衛,而是成了世閥之家豢養的侍衛,多替世閥辦事。
陳實盯著飛魚服男子手裡的碎銀子,很想要,但又搖了搖頭,道:“我爺爺說,不能拿陌生人的東西。”
飛魚服男子愈發和善,笑道:“我叫方鶴,咱們剛才不認識,是陌生人,但現在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咱們不就認識了,不是陌生人了?這是我給你的報酬,不算陌生人的東西吧?”
陳實欣喜的點了點頭,接住那塊碎銀子。
方鶴嘴角帶笑:“既然咱們是朋友了,那麼你是否能告訴我,你是否見過那些瓷娃娃一樣的小孩子?”
陳實點了點頭:“你說的那些小孩子,是不是身高不足一尺,成群出沒?”
方鶴露出喜色,急忙點頭,轉過身去,聲音也有些顫抖:“大人,那東西真的在這裡……”
他話音未落,突然馬車中一道人影閃過,陳實隻覺一股香氣撲麵而來,便見一個容貌端莊好看的紫衣女子出現在樹下。
其他飛魚服男子急忙紛紛下馬,快步趕至樹下,將陳實和那紫衣女子團團圍住。
紫衣女子容貌姣好,肌膚雪白,上身飛魚服,下身馬麵裙,也是紫色,麵色有些激動,卻佯裝鎮定,淺淺笑道:“小弟弟,你見過那些瓷娃娃?它們在哪裡?”
陳實卻不答話,麵色古怪的看著這紫衣女子的肩頭。
紫衣女子微微一怔,側頭看了看肩頭,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之處。
“小兄弟,大人問你話呢!”一個飛魚服漢子踏前一步,喝道,儘顯威嚴。
陳實收回目光,他之所以看著女子的肩頭,卻是因為書生的雙腳,此刻正巧搭在女子的雙肩上。
那女子站的位置,正是書生吊死的位置。
紫衣女子瞥了發話的漢子一眼,麵色一沉:“放肆!”
飛魚服漢子急忙退下。
紫衣女子和顏悅色,道:“小弟弟,我們是從新鄉來的,不是壞人……”
陳實仰頭,迎上女子的目光,甜甜笑道:“大姐姐真漂亮,比朱有才還要漂亮!”
紫衣女子聞言,心中甚喜:“這孩子會說話,待會可以給他留個全屍。隻是朱有才這個名字,有些不太像女人的名字。想來是某個漂亮女子,可惜鄉巴佬取名粗鄙。”
————炒股失敗,回來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