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來的?尋找失蹤的趙家姑娘?”
陳實想起那個被自己騙到窯廠,變成瓷器的紫衣少女。
新鄉省趙家,終於還是尋來了。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紫衣少女出行能帶著十幾個錦衣衛,可見在趙家的地位應該頗高,她失蹤了十幾天,趙家肯定會派人尋找她的下落。
“話說回來,以前被我騙去窯廠的人,估計有二百多個,死了一大半,他們怎麼就沒有家人來尋?”陳實心道。
他壓下這些雜念,繼續問道:“這個年紀很大的符師,晚上借宿的是田家荒宅?”
三旺搖頭:“他晚上睡在乾娘的廟裡。”
陳實目光落在村中央的廟宇上,有些深沉,低聲道:“借宿在廟裡麼……”
那座廟宇中供品已經少了很多,那個大胖子神相將堆積如山的供品吃了大半,顯露出肉山一般的上半身。
陳實收回目光,取出三旺交給自己的幾塊碎銀子,在手心裡撥弄片刻,捏出一塊一兩多重的交給三旺。
三旺不解,疑惑的看著他。
“這點銀子你拿去,把那八口棺材下葬了,還有那三個孩子,買點棺木,也好生下葬。”
陳實看向村口,道,“再給我搬兩個凳子放在村口,我等人。”
三旺不解其意,但還是依言去搬來兩個凳子。
陳實來到村口,靜靜地坐在其中一個凳子上,向旁邊的黑鍋道:“富貴是我朋友,我唯一的活人朋友,他傷得這麼重,我不能不理。害他的那個符師被我弄灑了燈油,壞了他的好事,他肯定會怒不可遏,一定會趕回找我報仇。”
黑鍋搖了搖尾巴,表示讚同。
陳實道:“這個符師很強,恐怕比爺爺還強。爺爺老了,實力不如從前,可能不是他的對手。”
黑鍋遲疑一下,沒有搖尾巴。
倘若陳實看到爺爺晚上飛出去的情形,恐怕就不會這麼說了。
陳實繼續道:“按理來說,我不應該托大,在這裡等他,我應該立刻離開,能跑多遠跑多遠。對不對?”
黑鍋嚴肅的點了點頭。
那個符師太危險了,隔空操控符籙化作符怪,與陳實爭鬥,甚至將陳實壓製。
若非陳實早早的布置下五嶽鎮宅符,隻怕會葬送在符怪的口中!
倘若正麵對上這個符師,勢必更加凶險。
陳實繼續道:“他含怒而來,肯定做了萬全的準備,他的符籙這麼詭異,我定然不是他的對手。因此逃走,絕對明智。”
黑鍋一邊點頭一邊搖著尾巴。
“可是,這麼做就是不對!”
陳實突然大聲道,“黑鍋,這樣做是不對的,對不對?殺四個孩子,就為了煉製什麼狗屁燈油,就是不對的,對不對?這世界不需要公道了麼?我覺得需要!得需要有人站出來,大聲說這樣乾就是不對!所以,我不能走。”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低聲道:“我不能走,我走了,那個符師還是會回來,還是會抓走富貴。我不能走,我得留下等他。我肯定打不過他,但是……得有人為這件事做點什麼,得有人為這件事付出點什麼!”
他很激動,心裡有股氣,未消。
他很想站出來,狠狠的揍那個符師,直到將他活活打死為止!
你不打死我,我就打死你!
黑鍋遲疑一下,沒有勸陳實。
它知道陳實的性格,外表看起來機靈,但其實性格特彆軸,特彆倔。
生來就像一頭驢子,認定了一件事,就死活不回頭。
黑鍋很是安心,反正陳實已經留書給爺爺,爺爺回到家看到書信,便會向黃楊村趕來。
到那時,自有爺爺對付那個年紀很大的符師。
另一邊,數十裡開外的乾陽山西麓的一片營地中,突然一個蒙古包被掀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怒氣衝衝的走出來,腳上栓好甲馬符,立刻出營。
“混賬小子,壞我好事!”
那花白頭發老者怒不可遏,咬牙切齒道,“我好不容易煉製續命燈,隻差最後一個童子便會成功,卻被你壞了好事,斷然饒不得你!毀我燈油,踩爛我的小鼎,我若是不將你煉成燈油,我便空活了七十年!”
他催動甲馬符,但見腳底生風,竟然將他的身形托得離地三四寸!
“鐵筆翁,你這是要到何處去?”
突然一個聲音喚住他,花白頭發老者急忙回頭,不敢怠慢,向來人賠笑道:“趙管事有所不知,我來鄉下調查二小姐失蹤一案,趁機給自己煉了點好東西,打算獻給老爺,搏一個出身,求老爺提拔。不料今日,被一個鄉下小符師壞了我的好事,因此我打算前去找他算賬。”
來人頗顯富態的中年男子,手上戴著碧玉扳指,腰間掛著玉佩,正是新鄉省趙家玄英府的管事,趙銘。
趙銘搖動折扇,瞥他一眼,冷笑道:“獻給老爺的,莫非是續命燈?你又想害人。鐵筆翁,老爺器重你,是器重你精通各種法術,善於畫各種符籙,可不是你巴結討好的功夫!你這續命燈害人性命,若是被你煉成了,外麵的人還要說我趙家不好。你害了幾個人?”
鐵筆翁不敢隱瞞,實話實說:“隻害了四個。”
趙銘氣道:“這四條人命,彆人不會算在你頭上,隻會算到我趙家頭上!罷了,你不要再煉了。我們此行,是為了尋找二小姐的,不是煉續命燈的。上次你說煉製搜魂符,搜魂符何在?”
鐵筆翁連忙取出搜魂符,笑道:“搜魂符已經煉好了,趙管事過目。”
趙銘展開搜魂符,一邊打量一邊道:“你的本事老爺也是極為信服。老爺本以為二姐死在乾陽山,你卻能算出二小姐未死,你若是能帶著我尋到二小姐,何愁沒有出身?”
鐵筆翁心中大喜。
他能算出趙二小姐未死,並非他真的神機妙算,而是他為趙二小姐招魂,卻怎麼也招不來,因此大膽猜測趙二小姐尚在人世。
趙銘將搜魂符還給他,道:“既然符籙已經煉好,我們這便去尋二小姐。你先將尋仇的事放一放。”
鐵筆翁稱是,道:“這個小子,我記得他的相貌,跑不了他。屬下適才已經通過搜魂之法,查到二小姐大致方位。趙管事,要叫上其他人麼?”
趙銘目光閃動,笑道:“多一個人,便多一個人分功勞。”
鐵筆翁會意,取出另外一套甲馬符,蹲下身子親自為趙銘綁在雙腿上,兩人腳踏清風,一步跨出便有丈餘,沿著乾陽山麓向東而去。
黃楊村外,陳實坐在村口一動不動,日頭正毒,曬得他有些頭暈。
幸好三旺家的怕他餓著,為他做了頓飯。
兩年來陳實終於吃到一頓鹹淡適宜的飯菜,感動落淚,讚不絕口,把三旺媳婦誇得臉蛋一陣臊紅。
“都是鄉下飯菜,哪裡有這麼好吃?”那憨厚女人連連搓著圍裙,笑道。
陳實吃得一乾二淨,養足精神,又來到村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