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兩輪太陽掛在天幕上,月亮也明豔豔的,綻放皎潔光輝。
雖是狀元老爺的喜事,但一切從簡,中午時小椴仙子便被裝入轎子裡,抬進陳家的大門。然後便是宴請賓客,戲班吹拉彈唱,很是賣力,待黃昏時分,正是陰陽二氣交合之時,因此稱作婚禮,這時候是拜堂成親的吉時。
陳實去花轎牽小椴仙子的手,被五竹老太太在手上打了一巴掌,遞給他一段紅綢,讓他用紅綢引著女仙下轎拜堂。
所謂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再入洞房,不過如此。
陳實和小椴仙子被擁入洞房,那洞房果真是個月洞門,紅色邊框,掛著紅綢。
跨過月洞門,洞房裡擺著一鬥糧食,裝的是五穀,寓意五穀豐登。窗邊的左右牆角各放著一塊銅鏡,左邊的是照妖鏡,右邊的是照祟鏡,若是邪祟或妖怪幻化為新郎或新娘,被鏡光一照,便會現出原形。
玉珠奶奶取下掛在洞房牆上的弓箭,讓新郎官彎弓射白虎,口中吆喝道:“一射天災不來犯!二射兵我不相見!三射邪祟鬼神驚。四射官家討太平!”
陳實射罷四箭,有人接過去,依舊把弓掛在牆上,道:“掛在此處辟邪。”
接著村裡的孩子一股腦湧過來,撲到床上,搶大紅鴛鴦被子上的喜糖、紅棗和花生,叫道:“早生貴子,甜甜蜜蜜!”
歡鬨一番過後,村裡的老頭老太太們便開始攆人,把洞房裡的外人都攆走,五竹老太太走在最後,悄悄塞給陳實一本發黃的書,悄聲道:“老爺若是不懂該怎麼做,就按書上教的法子來!切記,切記!”
陳實笑道:“我是狀元,我有什麼不懂?”
五竹老太太放下月洞門上的簾子,又關上外屋的門,洞房裡隻剩下陳實和小椴仙子兩人。
陳實看著坐在床邊鳳冠霞帔的仙子,心臟跳得厲害,隻覺唇乾口燥。
“我的彭蹻,一定在我背後作法……”
他坐在床邊,佳人在側,身著紅裳,僅有雙手雪白如玉,露在外麵。不過,陳實看過去,還是從她的紅蓋頭下看到了被蓋頭映得帶著粉色的脖頸和臉龐。
小椴仙子的身子有些僵硬,心突突的跳,就覺得狀元老爺的屁股一點一點的往自己身邊挪,距離她越來越近。
“從今日起,我便是他的媳婦兒。”她想道,心裡有些甜蜜和惶恐。
她緊張的心裡發昏,這紅蓋頭蓋著她的臉,蓋住她的視線,讓她不知陳實在乾什麼。
突然,陳實的臉探到紅蓋頭下,把她嚇了一跳。
陳實展顏一笑,露出兩排白牙:“你緊張不?”
小椴也噗嗤笑出聲來,點了點頭。
她險些把紅蓋頭扯下來,又想起五竹老太太吩咐過她,新娘子不能自己把蓋頭揭下,須得等新郎官來揭,這是婚俗,新娘子自己揭就是不吉利。
她手指了指蓋頭,陳實醒悟,雙手捏著蓋頭垂下的一角,輕輕抬起,一雙紅唇映入眼簾。
陳實心裡又怦怦亂跳,繼續向上揭。
蓋頭下的麵容如此姣好,肌膚若脂,潔白無瑕,鼻梁秀氣英挺,像是傳聞中的仙人,看不到肌膚紋理毛孔。
她含羞帶怯,目光低垂,待到紅蓋頭抬到眼簾處才緩緩張開眼眸,迎上陳實的目光。
兩人目光對視,陳實隻覺心臟突然漏跳了幾拍,隨即又嘭嘭狂跳。
這一刻,佳人極美。
一定是彭蹻,在瘋狂的敲他的心臟,才讓他的心跳得這麼快。
一定是彭蹻在他耳畔竊竊私語,蠱惑他誘惑他,他才會如此輕易的忘記即將到來的天地大邪變,才會忘記修行,忘記道妙。
他注視良久,突然親在對麵女孩的紅唇上,軟糯溫香,像是帶著一絲甜味兒,從未品嘗過的那種甜味兒。
小椴的身體在發軟,呼吸有些艱難,隻覺漸漸地失去一切力氣,不知不覺倒在大紅鴛鴦被子上。
“心……快……死……”
她呼呼喘著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心臟跳得太快了,快得要死了。大抵是這個意思。
陳實爬到她身上,小椴作勢要推他,但想到之前在界上界自己慌亂中推了陳實一把,陳實躺了好些天才恢複,便不敢再推。
“我不知後麵該怎麼辦了。”
陳實突然躺在她身邊,笑道,“朱秀才教我的那些書裡,沒有教過。你知道下一步麼?”
他側著身子。
小椴也側過身子,兩張臉相對,距離很近。
“書。”小椴說道。
她的氣息平穩了,顯露出強大到不可思議的修為。
陳實欽佩萬分,他的心就還在跳。
“對!五竹老太給我的那本書!”
陳實取來那本發黃的書籍,隻見書封已經破了一小半,不知是翻多了還是被蟲子咬的,上麵寫道“房中”字,應該還有一兩個字,不過已經被磨掉了。
小椴湊過來,兩人趴在大紅鴛鴦被上,陳實翻開《房中》,隻見上麵有插圖,有文字。
兩人迷迷瞪瞪的看了兩頁,漸漸看明白過來,不由麵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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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椴羞得臉脖頸都紅了,連忙不再看,泥鰍一樣,鑽到被子下,蓋住自己。
陳實又看了兩頁,嘴裡嘟囔道:“五竹老太給的是啥書?不三不四的,根本不如聖賢書好看。”
他又翻了幾頁,躬起身子,無法再趴在床上,連忙合上書本,笑道:“我突然想起來,咱們還有合巹酒沒有喝呢!”
他弓著腰來到桌子前,倒了兩杯酒,笑道:“小椴你下來,咱們一起喝合巹酒。”
小椴把自己蒙在被子裡,用力搖頭。
陳實沒有看見,上前扯開被頭,笑道:“先喝合巹酒,才是夫妻。”
小椴已經羞得臉紅到腳脖子,羞答答的跟著他起來,扭捏著來到桌邊。
陳實給她一杯酒,自己端起一杯,兩人笨拙的交臂,嗅到熱辣的酒香,還未喝便有些醉了。
喝罷合巹酒,小椴隻覺暈暈乎乎的。
陳實便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笑道:“咱們按書上的來試試,如何?”
小椴在他懷裡搖頭。
陳實循循善誘:“就試第一張圖,我不試第二張圖,我發誓!我若是試第二張,天打雷劈!我不試第二
小椴不答。
陳實去脫她衣裳,隻覺這衣裳太難脫,怎麼也解不開。平時很好解的。
小椴隻覺自己像是在雲裡一樣,暈暈乎乎的,心裡充滿了快樂與彷徨,那是莫大的喜悅從心底湧出,一陣一陣的,衝昏了她的頭腦,讓她激動得流出眼淚。
這種快樂,像是飲下最烈的酒,最甜的蜜,嗅到最芬芳的花,如此令人沉醉,如此令人著迷。
她很想向陳實表達這種喜悅,結結巴巴道:“相、相公……”
這時,隨著一股莫大的喜悅之情湧入腦海,突然間像是衝開了她腦海中的某道塵封的關隘,許許多多古老悠長的記憶潮水般湧出。
適才甜蜜的愛戀的感覺,很快便被這股記憶的洪流衝散。
凡夫俗子的情愛在她深邃如淵的修行曆史麵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仙人,不會像凡人那樣去審視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