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堆積在心頭,漸漸發了苦芽,生了黴苔,經這透窗而來的猛烈的日頭一曬,黴苔緩緩發酸,發臭,無色無形地開始腐爛。
這份堆疊的腐爛,最終順著沈情鬢角、背脊的汗水流出體外,自凝白的肌膚下滑,沒入上襦,徐徐洇成一團團暗漬。
沈情抽了冰絲帕擦去下巴凝聚的汗珠,甩了甩袖子。
顧讓塵遲疑道:“師姐,你很熱嗎?”
沈情利落頷首,“何止是熱,再曬一會兒,你師姐我可就要同那酥山一樣化了去。”
顧讓塵看了看藏書閣一排排幾人高的窗牅,當即苦惱皺眉。
為了防止藏書閣內書籍典藏過早腐壞發潮,因此玄機閣特地將藏書閣透風的風窗修成了頂牆高的漏花窗,日頭一起,薄薄的一層窗絹根本擋不住那日光。
故而曬了半天的沈情已然快熬不住,加之她本就身軀嬌貴,比常人更耐不住寒暑,此刻還能站在這同他人閒聊,已是竭力強撐。
看了看眼前稚氣未脫的小童,毫無愧疚之心的沈情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她問顧讓塵:“讓塵師弟,你熱不熱呀?”
顧讓塵哪兒知沈情肚子裡的壞水已經鼓鼓囊囊,隻如實道:“不太熱。”甚至他對於沈情為何會如此熱一事感到疑惑。
沈情道:“那太可惜了,本來師姐想去買些降暑玩意兒來,比如那加了蜂蜜的酥山,又或者是新鮮適人的槐葉冷淘……”
每當她說出一個名字,顧讓塵光想就能想出其中滋味。
說到最後,沈情又眉眼彎彎問道:“讓塵師弟當真不想來一點?”她拍了自己手腕上掛著的錦囊,“我的體己錢可多了,花都花不完呢。”
顧讓塵心裡防線開始潰塌,“可、可阿兄說過不能白受他人之惠……”
見人即將上鉤,沈情道:“不算白受,你隻需替師姐找一本書,等找到了,師姐不僅請你吃酥山,還給你買石蜜零嘴作犒賞。”
顧讓塵抿唇,心中著實委決不下。阿兄中舉前,昔日祖上風光的顧家到了他們這一輩早已人丁凋零,頹勢儘顯,耶娘也在二人幼時駕鶴西去,碩大的家族到如今僅剩兄弟二人,日子自然也不好過。
阿兄勤讀之餘亦謀稻粱,萬般辛苦將顧讓塵拉扯至如今這般大,雖說顧讓塵未曾受過什麼苦,可酥山、石蜜這些個零嘴,隻有在逢年過節之時才有機會吃上一口。
這一點,自阿兄官拜禦史中丞也未曾改過。除卻兄弟二人日常開銷,阿兄所得餘下俸祿每月定時捐作粥棚,供居無定所之人喝粥除饑。
對於沈情所說的零嘴,他著實心動。
可沈情提的條件卻如此輕鬆,這讓他心中受之有愧。
往日他見過阿兄勞作,在鋪子作賬房先生之餘,他也會在家中種菜,以便來年賣了補貼家用。
一碗酥山要半兩銀子,隻有貴人才吃得起,院內菜圃的菜全都賣了也不過一百文,半兩銀子需要阿兄種五年的菜才有。
這讓他如何敢受得起?
沈情不知顧讓塵半晌之內已經想了如此多,她道:“這書對於我來說無比重要,你替我找到了,自是解決了我的心頭一患,這酥山,你理當受得起。”
她不再廢話,從太師椅上起身,將小童往一排排書櫝前推,指了指左邊幾排道:“那幾排我已經找過,沒找到,”她垂下手,“其餘地方交給你了!”
沈情提起裙擺準備開溜,走到門口,她又想起什麼似的,“對了,那書名喚《玄機》,就是你想的那兩個字!”
“鈴鈴鈴——”
梳著雙丫髻,頭戴紫玉花鈴的少女步伐輕盈走了出去,徒留滿室辛夷盈香與脆響不斷的風鈴聲。
顧讓塵眨了眨眼,稚嫩的臉上難得露出幾分歡喜,他想:今日遇見的師姐真好,超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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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芽!”沈情擦了擦臉上的汗,踏出玄機閣大門。
等候多時的翠芽見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