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絕殺(1 / 2)

欲買桂花同載酒 風裡話 9581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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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殘照,朱瓦飛簷,太極宮正殿的一間偏閣之中,奴仆退儘,殿門閉合,隻有北向背陰處被人推開了一扇小窗。

窗高寬不盈三尺,卻是將外頭的白玉蘭、紅楓、波斯菊全部框入這一小塊四方天地裡。讓原本已經光影黯淡、冷森森的殿閣添出一絲光亮生機,兩分勃勃色彩。

“驪山二子被射殺,一子傷重而薨;如今唯剩二子,又是一中詭毒,一遭猜忌。按你所言,奪嫡乃掩蓋真相的麵具,麵具之下乃是被蓄意挑動的奪嫡。一切非我朝內部爭論,乃前朝舊恨的報複。”

推窗的老者麵呈衰態,話語也緩慢,久病的身體時不時就要咳上兩聲,唯剩一雙虎目,依舊透著昔年的精光,從草木蔥蘢的窗外轉回跪伏於地的婦人身上。

他看著她,隻將她前頭大段回稟的話做了概述,便再無其他。

殿中除了原本銅漏滴答聲,光影微挪感,這會多出一分繁花交雜的香氣,濃鬱的,混亂的。

跪在地上的婦人悄悄掀起一點眼皮,又趕緊垂下,繼續道,“我前朝兒郎斷絕,領頭之人妾也不知,妾隻曉得自妾五歲起,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個戴麵具的人來教我謀略,立我複國的誌向。他隻予妾書讀,抽檢妾之課業,並不言語,故妾不知其男女。”

“妾久居安樂侯府,似井底之蛙以為自己可作高山,藍天,卻是從未真正翻過山,上過天,更莫論山外山,天外天;除此之外,妾與十郎乃真心相愛。妾思之再三,與其傷他國土,與他決裂,去複早已滅亡的國,做那虛無縹緲的女帝,說不定還要被後輩子侄推翻取代……這條路實在過於坎坷荒誕!還不如就此攀了十郎,嫁給為妻,做他的皇後,一樣是天下之主。”

話到這處,確乃肺腑之言,情緒激昂,婦人竟生出幾分勇氣,不再似前頭畏畏縮縮,雖依舊跪著,卻挺直了脊梁。

人各有誌,她不覺自己有錯。

新朝天子的臉色柔和了些,卻也沒有看她,隻笑笑道,“你要做吾兒的皇後,且說些有用的。比如,憑什麼你能做皇後!”

皇帝向她抬了抬手,示意她起來說話。

婦人領命起身,撐住僵麻的雙腿,深呼一口氣,“妾來此麵聖,已交出身上全部器物,玉玨環佩,尖釵硬簪。其中有一物,乃半塊龍頭玉令,陛下可讓黃門送來。”

內侍監來得很快,奉上玉牌。

“此物配上剩餘半枚,便可合二為一,可調兵譴將。”李襄道,“麵具人書信中言,執此另外半枚玉令之人,乃如今帶兵之首領,亦是妾日後的股肱之臣。妾以為——”

她將聲音壓低了些,“妾可做一餌,助陛下釣魚上鉤。清餘孽,肅乾坤。”

“你若真能建此功業,倒是有幾分未來國母的風範。”皇帝將小窗合上,隱去了簇簇繁花,殿門隨之打開,是一條幽暗的路。

但好在還有一抹餘暉,可明方向,可見微光。

……

秋去冬來,冬儘春又回。

城東彆院中,窗外是新一年的修竹春花,安靜攏在濃濃月華下。

李襄立在窗前,將記憶回攏,側首觀銅漏。

“還有一個時辰,他們就該來了。”侍女低聲道,“婢子方才問過,都布置好了,外圍由殿下親率兵甲,這會都撤在二裡之外隱蔽。內圍是三司布控,待一會營救您的人到了,亦會圍攏上來。”

“不是說會有一悍將貼身護著孤嗎?那人在何處?”李襄問道。

“他就避在院外,待人入內,他便會尾隨其後。屆時郡主將玉令合二為一,放出信號,引外圍兵甲入殿下伏擊圈,他於此同時便會趁其不備纏上來人,後續三司的人自會送郡主直接去往晉王府。如此您的任務便結束了,靜待佳音即可。”

李襄聞婢子回話,默默點了點頭,隻從袖中掏出那枚龍頭玉令,握進濡濕的掌心中。

和天子的一番對話,她沒有供出華陰,算是對她教養一場的回報。今日事了,兵甲折半,華陰在寺廟自會得到風聲。她若就此作罷,便且容她頤養天年,若還欲反撲,且休怪自己辣手無情!

至於其他來此的人手,且當殉國至此。

待孤來日問鼎宮闕,自當烈酒錦衣祭奠爾等。

李襄的嬌嫩的麵容浮起笑意,深深吸了口氣,還有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這一切都該結束了。

敲門聲,卻是在此時想起的。

兩快一慢,連續三回。

李襄看著投在門扉上的影子,同婢女四目對望,心中不免有些緊張。

這是來救她的信號。

然並未到預定時辰,如何會提前來此?

這種事,錯之毫厘,差之千裡。

“城外菩薩,城內觀音。”李襄並不開門,隻吐出一句暗語。

“漫天神佛,永護吾主。”門外來人應答。

暗語也無錯,李襄心回了一半到腹中,示意婢子開門。

“屬下奉命來接郡主,我們快走。”來人說著便拉過李襄往後門走去。

“你怎麼進來的?”李襄大驚,掙脫她的手壓聲道,“玉令呢?無令如何證你身份,孤不走。”

“玉令在主子手上,她在外圍接應您,屬下帶您出去,你們接上便可合令。”來人是青鵠,烏衣勁裝,帶著一副麵具。

李襄同天子達成的約定,是要將安插在皇城內的暗樁一網打儘,尤其是執著半枚龍尾玉令的領頭人。如今來人手上無令,便毫無價值可言。

其人在外圍,脫身的可能性太大了,她需想法子將她誘出。

“令在人在,令失人亡。孤隻認玉令,除非你執令而來。”李襄晲她一眼,甩手坐回榻上,沒有半點要離去的模樣。

銅漏中水滴聲點點敲擊人心。

屋中坐著的少主。

窗牖上是兩個侍女的影子。

外院簷郎下候著的一個武將,身側無兵,僅他一人。當是個高手,原是隱蔽的極好,若非青鵠先從東側圍牆翻入,讓他本能地警戒露出了身形,根本沒人發現得了。

韋玉絜原同青鵠一道來的,在東牆與其分道,讓她先行探路。自己則繞到了西牆外,躍入一株高樹茂葉之中,居高臨下地看清了周遭的一切。

除開門口的那個將軍,在這院子的前後半裡處,現出零星的一兩個火把,隱約照出攢動的人影。

若非不注意,可當未歇的夜市,並不讓人多心。不過是她這個位置觀之,明顯是將這處院落圍困的模樣。

果然是請君入甕。

她的視線重回院中那間屋內,須臾見得李襄推開了一扇窗,青鵠站在她身側,對著這處做了個手勢。

是在告訴她,玉令在李襄身上。

韋玉絜鬆下一口氣,隻要玉令在她身上,就值得自己走一趟。且距離預定的時間還有大半時辰,可容她操作。

這般前後思慮,她戴好麵具,點足從樹上躍下,借力圍牆頂端躍至廊下,推門入內。

外頭樹影婆娑,枝葉沙沙,隻似一陣風過。

“少主,走吧。”未容她們回神,韋玉絜便亮出玉令,示意青鵠扶上李襄,從後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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