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靈魂被抽取的部分實在太多了,她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昏睡。
某天終於醒來,發現自己還在大廈內,一睜眼,看見的是自己滿手猩紅,而地上,是被挖去眼睛,拔下舌頭的人。
她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清醒,晃眼卻不見手上鮮血和倒地的人,她沒時間疑惑,因為她發現原本空無一人的大廈內生出了人氣,所有大廈內的居民都出現在了這裡。
紐帶告訴她,這些隻是他們無關緊要的小部分意識,僅僅是以這種形態生活在這裡而已。
溫執渾濁的大腦半信半疑,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後,這裡的人們就如同真的在生活一樣上班下班、吃喝玩樂,而第一次醒來時看見的幻覺也沒再出現過。
她甚至生出了不該有的慶幸,慶幸可以在這裡見到她們。
可這樣的慶幸在她誤打誤撞進入一個全新的五樓後全然消散。
平和的表象被打破,精心偽裝的鏡麵之下是蛆蟲蠕動的腐爛之地。
所有人都在反複咀嚼自己的雙目和舌頭,包括無辜的不知情者和她想要守護的她們。
紐帶戲謔的聲音響起。
[這就是代價啊。]
[本該死去的她們卻活了過來,肯定是要付出代價的啊。]
溫執大腦一片混亂,但她知道自己受到了欺騙,強烈的情緒席卷而來,被迫遺忘的記憶也如洪水般湧出。
她想起來了。
被紐帶強行抹去的記憶。
它曲解了“他們”,收走了大廈內所有人的一部分,讓他們遭受她所定下的折磨。
505和保安兩個人渣沒有死,他們活著,她們房間裡的攝像頭也沒有拆掉,它們變成了惡心黏膩的眼珠。
包括她自己的身上也長出了惡心的眼睛和齒舌。
而每個沉睡的夜晚,她都會殺死外來的陌生人,他們自稱玩家。
她通過他們得知這裡是一個由詭異力量搭建的異空間,他們通過遊戲來到這裡,他們稱這裡為副本。
她歇斯底裡的憤怒了,她曾差點掀翻紐帶製定的規則,可她仍舊被鎮壓了。
紐帶改寫了一部分規則,將她鎖進了額外的空間裡,隻在夜晚她無法控製自身的時間段將她放出。
她強行加上的通關條件也被紐帶乾涉,她能留下的指引少之又少,而真正裝有眼珠的504也被它藏到了額外的空間內。
她被關著的日子裡,紐帶總會找她說話。
它疑惑得真情實意,疑惑得讓溫執憤怒。
[一切都很順利,你得到你想要的,她們活著,他們死了,而我也得到我要的,很公平不是嗎?]
溫執對它比了個中指。
“該死該挖眼爛舌的是那兩個人渣。”紐帶日複一日地問出同樣的問題,好似想要馴化她的思維,所以溫執每一次都會對它豎起中指,她的意識逐日穩固、強大,“我們遭受的惡意和迫害不是你建立規則的框架,作為受害者的我不該滿身都是惡心的眼睛和嘴,作為受害者的她們也不該以這樣的麵目生活,更不該時時刻刻嚼咽自己的眼睛和舌頭!”
[可這隻是她們意識的一小部分,無關緊要,無傷大雅。]
“一點都不行,任何部分都不行。”溫執的怒意化為實質,她為這段對話打上結束語,“垃圾就是垃圾,永遠都不會懂。”
安黎沉默看完所有,很快將一切串聯起來。
但按照常理來說,這種揭露事實的東西應該是幕後主使費力藏起的才對,那自己為什麼能來的這裡,又為什麼能看見這些?
這也是溫執反抗的一部分嗎?
她此前有能力修改紐帶定下的規則,那麼是不是也能做到將這些展現在她麵前?
如果真的是她特意將自己帶到了這裡避開摔死的結局,那麼何箐呢,她還活著嗎?
回答她心中疑問的,是身後何箐的聲音。
“六年前出過一起惡性殺人案。”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似是憤怒到了極點,“開安大廈的保安和住戶聯手對五名女性進行長時間的偷窺拍攝,後被五人發現,她們收集齊證據和資料提前進行了線上報警,但在前往警局前被害。”
“凶手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用斧頭砍死了所有受害者,最後被判死刑。”
何箐眼睛血絲密布,雙手緊握卻微微顫抖,像是怒意抵達深處卻無處發泄。
“滿口謊話,根本就沒有所謂的交換。”
安黎聽著她的話有些怔愣,一方麵,這樣性質惡劣的事件,她居然沒有看到過半點相關信息,另一方麵,這段話揭露的是一個殘酷的真相。
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交易,改變因果的事沒有發生,溫執隻是被那個垃圾營造的假象騙了。
安黎知道溫執一定聽到了,因為在何箐說完沒多久,這片虛無的空間開始坍塌,就像一個嘶鳴哭泣的人崩潰落下的眼淚。
她們漸漸回到了原本所處的境地,不知是不是因為溫執的緩衝,安黎可以說一點事都沒有,雖說她從小就進行體能訓練,還練過一段時間的抗擊打,但身上連一點擦傷都沒有還是讓她心中感到了些許怪異,比較之前她踢碎玻璃時好歹還流了一鞋子的血。
不過有些頭疼的是,兩人一起摔進了霧氣裡麵,安黎倒無所謂,但何箐就有些麻煩了,她摔斷了腿,而且這些霧氣似乎能侵蝕人的精神,何箐的反應都越發遲緩了。
安黎也顧不得太多,將治療卡給人用過後拽著人就朝大門跑,想著至少先進建築脫離霧氣。
然而跑著跑著,何箐卻突然開口,聲音清明,少了幾分憔悴:“我好像好了很多。”
她感覺自己緊繃的精神都放鬆了,連那無時無刻不在的窺伺感都消退,整個人逐漸舒展,仿佛壓著自己的大山被挪開。
沒有任何不適,還有些暖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