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住的大雜院是民國建的老街巷,住在這裡的大多是平頭老百姓。
供銷社位於雲水縣最熱鬨的街區,沿途路過護城河,清澈的護城河穿街而過,距離大雜院兩三裡路徒步去一來一回要大半個小時呢。
平時老顧家缺油少鹽,或者其他日用品沒了,大都是顧春梅下班帶回來,要麼就是顧滿倉騎自行車去買。
東子這小子慣會磨洋工,平時家裡人可喊不動他。
今個兒可不一樣!
林瑤姐.....嫂子說了,讓他買一罐藕粉、一斤雞蛋糕、半斤鹽、三塊茉莉花香皂,還有些針頭線腦的小東西。
藕粉張翠蘭愛喝,雞蛋糕是滿倉叔的最愛。
至於茉莉花香皂,林瑤想跟翠蘭嬸、顧春梅一人一塊。
現在天怪熱的,晚上用茉莉花香皂洗澡,睡的也舒服。
林瑤沒動張翠蘭給的那筆錢,從小荷包裡掏了十塊錢,幾張點心票跟糖票給東子,剩下的毛角票算小家夥的跑腿費。
顧時東算了一筆賬,香皂三毛錢一塊,鹽一毛五一斤.....,算下來還剩三毛多錢哩!
張翠蘭一星期才給小兒子一毛錢零花錢。
嘿嘿!
顧時東興奮的一蹦三尺高,都不用張翠蘭吆喝,提上裝東西的竹籃屁顛屁顛出了大雜院。
這會兒,下班回家的顧春梅正好推著自行車跨門檻,姐弟倆,一個低頭抬車,一個心裡偷著美,都沒注意腳下,差點兒迎麵撞上摔個屁股蹲兒。
幸好顧時東及時刹車,臭小子惡人先告狀,叉腰懟他姐,“二姐,你咋走路不看道,撞著我了你拿啥賠?”
顧春梅今年二十二,瘦高纖細的個子,一張標準的鵝蛋臉,皮膚白皙,手腕粗的大辮子甩在一側,眉眼跟張翠蘭有些像,但比親媽更多了幾分秀氣,打眼一瞧是個端莊大氣的姑娘。
顧家姐弟倆平時沒少鬥嘴,顧春梅可不吃弟弟那一套,翻個白眼兒,輕嗤一聲,“好狗不擋道,趕緊閃一邊去!”
“嘿,我是狗,二姐你是啥?”
“我是你姑奶奶!”
“嘖,二姐,你這也樣可不成,咱好歹是定親的人了,你這麼母老虎,小心把姐夫嚇跑嘍.....”
顧春梅聽弟弟在那胡說八道,又羞又惱,自行車都不要了,滿院子找棍子要敲死這臭小子。
還好顧時東溜的快,猴兒一樣三兩步竄上石墩子,跑沒影兒了。
顧春梅給氣的,回了屋還氣的直哼哼。
張翠蘭過來,瞅了瞅,見沒什麼事又進廚房忙活去了。
又不是啥稀罕事兒,二閨女跟老兒子從小掐到大。
閨女兒子哪有肉親?
她還得去廚房拾掇豬下水呢。
張翠蘭同誌作為國營養豬場的先進標兵,隔三差五就從養豬場拎回一兜子豬下水,她是老員工,有福利,什麼豬肚、豬心、豬肝、豬大腸啊,拎回家不要票,價格比外頭還便宜。
彆看是些不起眼的豬下水,在這一月吃不上幾回肉的大雜院,絕對是笑傲群雄的存在!
每次老顧家改善夥食,院裡的那些老娘們,饞的眼睛直冒綠光!
林瑤在廂房裡悶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跟張瑞翠蘭軟磨硬泡,總算是得到恩準,——讓她在院子裡溜達半小時。
顧家住在大雜院最東邊,因著顧老爺子是老革命,當年政府分房子的時候,顧家人口多,分了三間廂房,外加一間廚房、一間放雜物的耳房。
顧老爺子老兩口住麵積最大的東廂房,顧滿倉兩口子住西廂房兼客廳,三個孩子住南廂房。
後來顧老爺子老兩口相繼逝去,顧時安三兄妹也長大了,東廂房給了大兒子,也就是林瑤結婚,布置好的那間屋子。
未出嫁的閨女顧春梅住南廂房,最小的顧時東,睡覺不老實,打嗝磨牙又放屁,給爹媽丟到耳房去了。
臭小子渾然不在意,甚至覺得自己一個人住,舒坦又自在。
雲水縣的大雜院解放前都是大戶人家的私宅,屋簷四角飛翹,院中鋪的都是青石板路。
張翠蘭愛乾淨,屋裡屋外打掃的一塵不染,牆角種了美人蕉跟月季花,耳房牆上搭了個小棚子,這是老顧家夏日專用的“洗澡間”。
大雜院廁所都是公用的,在街道上,男女廁所分的很開,每天街道住戶輪流打掃,還是比較乾淨衛生的。
大雜院就這麼大,林瑤頭上裹著白紗布,也不想四處亂晃給人當熱鬨看。
她在外頭溜達幾分鐘,就打算回屋了。
路過南廂房,看顧春梅悶悶不樂模樣,回屋從空間超市摸出條粉色絲巾,笑眯眯進了南廂房。
“春梅姐。”
顧春梅聞聲抬頭,就見林瑤俏生生站在門口,一雙瀲灩生波的杏眼,眼尾綴著一顆小小淚痣,就這麼望過來,嫵媚又撩人。
隻不過林瑤現在是個病號,額頭上的紗布還沒拆呢,顧春梅趕緊把她拉進屋。
“外頭大熱的天,你還在門口傻站著,在院子裡曬漿糊呢?”
顧春梅嘴上責怪著,卻不耽誤給林瑤倒了杯爽口的涼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