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哥”不是彆人,正是顧春梅定親的對象——徐向前。
說起來,顧春梅和大頭哥還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
徐家就住在大雜院對街的桂花胡同,雖說隻跟大雜院就隔了一條街。
一街之隔,大雜院的風貌與桂花胡同比起來,卻是迥然不同。
大雜院住戶煩繁雜,一家八九十來口擠在兩間狹窄的小屋子生活,那是司空見慣,且,大雜院沒有廚房衛生間,條件好點的,家裡自己搭個小棚當廚房,條件不好,就在院子過道裡壘個灶台,擺上煤球跟煤爐燒飯吃。
一到吃飯點兒,大雜院裡煙熏火燎,細碎的黑色煤渣灰滿天飛。
對此,張翠蘭同誌深有體會,春天燒飯的時候,柳絮跟煤渣齊飛在鼻尖縈繞,那滋味可不太美妙。
徐家所在的桂花胡同就不一樣了。
桂花胡同是縣公安局職工大院,一家一戶住獨棟小院,幽靜寬敞,廚房衛生間是必不可少的。
徐向前家以前也是住在大雜院的,徐母是縣棉紡廠的女工,徐父參軍在外,徐向前小時候身體不太好,徐母粗枝大葉,把兒子養的頭大身子小,徐向前又是大雜院同齡孩子中年紀最大的,小夥伴們一口一個“大頭哥”的叫,一直叫到,徐向前八歲,徐父從部隊轉業歸來。
徐父轉業回鄉,進了縣公安局,後來,徐家一家三口搬到了桂花胡同。
徐向前警校中專畢業後,子承父業也在公安局工作。
這年頭,公安局可是個實打實的好工作,人家是體製內的,在普通老百姓眼裡就是乾部。
況,徐父是公安局的大隊長,徐向前小夥兒家境好,脾氣溫和,又相貌堂堂,妥妥的香餑餑呀,一到結婚年紀,登徐家門介紹好姑娘的媒婆絡繹不絕。
徐母高興的合不攏嘴,暗地裡問兒子,兒啊,這麼多好姑娘,你相中哪個啦?
徐向前回答的乾淨利落,“一個也沒看中。”
徐母大驚失色,再三詢問才知道,原來這臭小子早就瞄上滿倉家的春梅了。
顧春梅也是徐家父母看著長大的,姑娘模樣俏麗,能乾,爽朗不扭捏,初中畢業,工作也不錯,在供銷社上班,一個月二十塊工資,清閒自在。
老顧家也沒啥糟心親戚,徐母一拍大腿,第二天就請媒人到老顧家說親去了。
正好,顧春梅也挺心水大頭哥的。
就這麼著,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
徐向前穿著55式警服,一米八多大個子,白色襯衫收腰勒進藍色長褲,眉宇間帶著一股人民警察特有的英氣颯爽,腳下踩著一輛漆亮三八大杠,看樣子是出來巡街的。
徐向前腰高腿長,長腿一跨,三兩步就推著自行車走了過來。
顧春梅拎著空肉袋子,看見對象來了,納悶兒道,“大頭,你怎麼來了?”
你也饞肉了?
徐向前好幾天沒見未婚妻了,此時看見顧春梅,全身度被難言言語的歡喜充斥著,黑眸裡帶著難以言喻的溫柔繾綣,實話實說道,“想你了,順路來看。”
喲,這情話說的呀,在邊上吃瓜的林瑤隻覺得自己牙要酸掉了。
顧春梅臉蛋緋紅,下意識瞪了大頭哥一眼,還不忘伸手在徐向前腰上掐了一把,——讓你丫胡說八道。
這下好嘛,大頭哥眼底的笑意徹底彌漫開來。
電燈泡林瑤趕緊找借口溜了。
再不溜,她怕春梅姐辣手摧花,當場“家暴”大頭哥。
顧春梅下午還要去城西供銷社上班,她細細叮囑了林瑤一番,才依依不舍騎上車跟大頭哥走了。
*
正午時分,烈日當空,整個雲水縣一下子燥熱起來。
往日熱鬨的街道上,隻有稀稀疏疏的幾個行人,商鋪裡的售貨員們要麼在櫃台後麵織毛衣,要麼自己撐著下巴打瞌睡。
青石板鋪就的長街小販上,幾個鄉下來的老農,蹲在角落裡售賣擔來的瓜果蔬菜,這年頭就是鄉下,也沒什麼時髦菜,無非就是些蘿卜、土豆、茄子之類的家常菜,也有位老奶奶兜售自家手工編織的竹籃拎著純手工編織的杭州籃,國營飯店門口升起一團團起鍋的白氣,夾雜著白麵饅頭的香氣……
林瑤溜溜達達走了幾步路,外頭地麵熱的發燙,中途路過正門屋頂刻五角星的供銷社,門口賣酸梅汁跟冷飲的大媽對她殷勤招手。
“外頭天這麼熱,女娃子來瓶橘子汽水,汽水一毛五一瓶,酸梅汁冰冰又甜甜,不甜不要錢伐。”
林瑤彎了彎眼睛,決定過去跟酸梅汁、橘子冰汽水來場夏日的約會。
這年頭冷飲攤兒很有年代特色,大媽推著輛裝軲轆的小車,上頭放著底部有冰塊的木頭箱子,上麵蓋著小棉被,小棉被一掀開,冒出來的涼氣讓人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