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2)

當天晚上林瑤七想八想,想到眼皮子打架,才枕著小枕頭昏昏睡去。

到半夜一聲雷響,外麵嘩啦啦下起了雨,敲打的院子裡的竹葉沙沙作響。

幸好,林瑤睡前習慣把廂房的大窗掩上,隻留下一小扇木窗通風,清涼的穿堂風一吹,滿室涼爽。

林瑤裹著小棉被一夜好眠。

南廂房的顧春梅也睡的挺好,就是東子這小子有些慘,他住的那個小偏房,雖然麵積窄了些,可朝向好,采光佳,裡頭木頭床、書桌椅子、衣櫃什麼的全都不缺。

大夏天的,張翠蘭也早早給老兒子屋裡掛了粗布蚊帳,還在木頭床上放了把大蒲扇,讓東子睡覺前自個兒在蚊帳裡扇一扇,把蚊子趕出來,這不就能睡個好覺了?

誰知道,東子個懶骨頭,晚上睡覺不愛洗腳就算了,小崽子連蚊子也不趕,見天一抹黑,歪到床上就呼呼大睡。

平時還好,張翠蘭曉的老兒子這臭德行,有空閒的時候,去幫著扇扇蚊帳,免得兔崽子讓蚊子咬的一臉包沒法見人。

這幾天不是忙嘛,她白天在養豬場挑水衝豬舍,下午回家,街道上要辦大食堂,大雜院婦女有一個算一個,都去幫忙拾掇,不去就是思想不積極,不支持人民公社化。

好嘛,有這一頂大帽子在那扣著,誰敢不去?

林瑤明天也得去幫忙。

張翠蘭一忙,老兒子屋裡的事兒就管不過來了。

雲水縣雨季潮濕,大雜院裡綠植花草繁茂,在外頭走一遭兒,稍不注意就能給花翅黑蚊子咬傷上個大包。

偏昨晚半夜下雨,顧時東屋裡窗戶沒關,蚊帳也給風雨吹來了,行吧,那無處不在的蚊子在屋裡嗡嗡了一整晚。

東子這孩子獨得滿屋蚊子寵愛,撓啊撓啊,撓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沒亮,臭小子就哭唧唧來敲爹媽的門。

養豬場七點半上班,張翠蘭六點半起來,洗刷燒飯出門一條龍,這麼多年早養成生物鐘了。

這會兒外頭霧蒙蒙還透著黑,雨點淅瀝淅瀝打在瓦麵上,張翠蘭打著鼾睡的正香。

門外老兒子鬼狐狼嚎在那“砰砰”敲門,被吵醒的張翠蘭起床氣蹭蹭直冒,披上衣裳,布鞋往腳上一套,殺氣騰騰下了床。

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基瓦,大早上鬨騰啥,找抽呢!

張翠蘭竄到門口,扯開門閂,咣當打開門,剛要破口大罵,“狗兒子,鬨........”

這到口的話剛到嘴邊,她往外看了一眼,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天爺哎,這是哪來的豬頭三?

*

林瑤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等她從床上爬起來,外頭的雨已經停了,大陽光明晃晃的, 窗外梧桐樹上的蟬鳴聲分外歡快。

雨後的大雜院很涼快, 帶著獨有的青草香。

林瑤剛睡醒,還是迷迷瞪瞪的,她慢吞吞穿好衣服,去院子裡洗臉刷牙,細細摸了雪花膏,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兒。

大雜院裡靜悄悄地,翠蘭嬸跟滿倉叔都不在家,應該是一早上班去了。

東子也不在自己屋。

林瑤覺得有些奇怪,平日東子這懶蟲,哪天不睡到日上三竿才下床,今天這麼勤快?

她正納悶兒呢,南廂房木門開了,顧春梅端著水盆,哈欠連天跨過了門檻。

“姐,你今天不上班呀?”

顧春梅趿拉著鞋去水缸邊舀水。

林瑤過去給她幫忙,拿著葫蘆瓢舀了兩瓢井水。

“今天休假了,不上班。”

顧春梅擼袖子,邊撩起水洗臉,邊道。

這年頭沒有雙休日,縣城的工人一周也就休一天,像顧春梅在供銷社上班的售貨員,平時上班都是輪流去的。

林瑤“哦”了聲,轉頭又道,“怪不得呢,叔嬸都不在家,東子一大早也跑不見了。”

臭小子準時跑街上瘋去了。

顧春梅咕嚕嚕刷著牙,聽見這話,嘻嘻笑起來,“瑤啊,原來你不知道啊?”

林瑤眨巴眨巴眼兒,不知道什麼?

顧春梅一看她這模樣就樂了,三兩下刷完牙,扯了乾淨毛巾擦了下嘴,手舞足蹈開始給林瑤描述,她早上起來喝水,瞅見弟弟給蚊子咬的滿臉包的豬頭樣。

“這家夥兒給蚊子咬的,嘴巴都腫成香腸了,懶崽子睡覺不關窗,大雜院的蚊子可厲害,咬一口又疼又癢,給這小子鬨的嗷嗷哭,啥?乾啥去了?還能乾哈,一大早鬨的全家睡不好覺,去衛生院了唄,估計這會兒哭著在醫院打吊瓶呢。”

林瑤:“.........”

真是個倒黴孩子。

顧春梅平時跟弟弟有事沒事就菜雞互啄,給顧時東氣的哇哇叫。

可到底是自個兒親弟弟,她嘴上幸災樂禍,心裡還是擔心的。

吃了早飯,姐倆打算去衛生院一趟看看東子。

中途,張翠蘭匆匆回家來一趟,林瑤一問,東子果然在衛生院打吊瓶,這倒黴孩子給毒蚊子咬的厲害,不光嘴腫了,手啊腳啊也腫了,衛生院的大夫給他掛了抗過敏的吊瓶,又開了藥膏跟清涼油,摸在身上包消的快。

衛生院隻有藥膏,沒有清涼油,張翠蘭是回家來拿錢兒去供銷社買萬老虎的。

這年頭外頭沒有花露水這一說,雲水縣供銷社也隻老虎牌的清涼油,老虎牌清涼油是民國傳下來的老牌子,品牌創始人姓萬,老百姓就叫它“萬老虎油”。

萬老虎油配方有薄荷、丁香、樟腦油,能祛風鎮痛、消炎止癢,大雜院的孩子身上起疹子,或者給蚊子咬了,用這個摸一下,效果超級好。

張翠蘭拿了錢,挎著包就要往街上衝。

林瑤拍了下腦袋,萬老虎牌清涼油啊,她空間超市裡有一櫃子呢,她借口道,屋裡正好有罐沒用的清涼油,回了趟屋。

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就多了小小一罐清涼油。

張翠蘭高興的直拍手,這下好了,不用費功夫去街上買了。

萬老虎油隻有縣上老姐那家供銷社才有的賣,從大雜院到老街,一來一去要半個多小時。

費功夫不怕,主要是老兒子受罪!

張翠蘭誇了林瑤幾句,跳上自行車又出門了。

臨出門前,張翠蘭同誌還心疼道,“我瑤瑤這陣子苦夏,看看小臉都瘦了,等晚上回來,給瑤瑤用豬油攤張雞蛋餅,補補身子。”

邊上的顧春梅也點頭,“可不是,瑤瑤是真瘦了,媽,一張雞蛋餅可不夠,要多幾張才行。”

嘿,到時候她跟瑤瑤,爹娘一人一張,美滋滋。

張翠蘭白她一眼,沒搭理閨女。

姐妹倆吃完早飯,拾掇好家裡,屋子落鎖,掛著軍綠色小垮包,坐公交車去了衛生院。

五十年代,國家汽油供應緊張,各大城市的公交車都改造成了煤氣車,公交車頂上都放了個黑色的煤氣袋。

雲水縣隻有一班公交車,車內空間狹窄逼仄,到上下班高峰,車上滿滿當當都是人。

這會兒乘客少,林瑤買了公交車票,一張公交車票二分錢,尋了兩個靠窗的車座,她跟顧春梅一前一後坐下,打開窗戶,吹著風,在大太陽下曬著,也不算太難熬。

公交車在路上搖搖晃晃走了半小時,才到縣衛生院所在的街上。

縣衛生院就在公路邊上,一幢四層的紅磚小樓,聽說是解放前蓋的,白色的門樓,刷著大紅色標語的牆壁,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身穿灰藍色衣服的人群,都是這個時代特有的印記。

輸液室在二樓,林瑤她們去的時候,輸液室人滿為患,顧時東正吊著吊瓶,在走廊裡坐著呢。

臭小子打了針,抹了藥,精神多了,一見林瑤就喊,“嫂子,你來看我啦。”

林瑤過去一看,呆了呆,倒黴孩子嘴巴咋腫成這模樣了?

顧春梅不樂意道,“臭小子,沒看見你姐我啊?”

顧時東哼了聲,“誰讓你笑話我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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