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定風波(二)(2 / 2)

“一定不止我一人說過郎君的眼睛很好看吧?”她又問了遍。

他頓了頓,心中猛然傳出一道與此刻他平靜的外表不同,卻又顯得極其突兀的聲音。

隻有你一人說過。

隻有你一人關注到了。

隻有你孟昭懿知道。

然等他說出口時,卻變成了:“有,她還說我適合去瓦舍戲班賣藝。”

小娘子聽及此,眉心蹙起:“這就有些不尊重人了吧。薛郎想做什麼,應該由薛郎自己來定,他怎能乾涉薛郎的人生呢。在我看來,任何人都不能失掉自由。就比如,女子不該被關在後宅內院一樣。這世間女子可不比男子弱,我們女子若是能考取功名,定是不比你們男子差的。隻要給我們機會,我們女子照樣能闖出一片天來!”

“還好薛郎沒聽他的話,不然就太可惜了!薛郎往後可是個為官清廉的賢臣,深受百姓愛戴,若是去了那瓦舍戲班,大昭豈不失去了一塊潔白無瑕的璞玉?”

她一口一個薛郎,喊得他心跳又無端加快了些。

“你怎知……以後的事?”

孟昭懿立刻反應過來,她懊惱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腕,繼而訕笑道:“薛郎在壹心書院時便深得先生喜愛,你才華橫溢,心有溝壑,將來定會一舉成名的!”

簡直滴水不漏。

昭懿很滿意這個答案。

她又昂起腦袋,開始等待他的回答。

他點點頭,隻回了幾個字:“知道了。”

“所以薛郎此番去荊州灣探望完祖父後,就會回京都準備科考嗎?”她雙眸透亮,看著他。

薛琮知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他去荊州灣不是為了探望祖父的,他祖父從沒來過此地,且早幾年就在皖城過世了。

該告訴她嗎?

他此番其實是……為她而來。

那日清晨,他瞧見昭懿獨自站在碼頭等船,心中便湧上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悲傷。後來他看見梓菁踏著晨光而來,兩人在碼頭依依不舍地告彆。那瞬,他的心似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擠壓過,疼痛無比。該怎麼描述這種痛苦呢?他隻覺得比爹爹用家法伺候他時,還要疼上許多。

他鬼迷心竅地跟了過去,一直在暗中保護她。那夜他站在樹林裡,瞧著南夷那群惡魔手仞了南縣的無辜百姓,他隻恨自己那時出門太急,忘記戴上配劍,不能將他們全都趕走。

後來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在樹林裡隨意拾起一根木棍,拚過去與那幫南夷貴族廝殺。那群人許是沒見過比他們自己還要瘋的人,嚇得丟了手中的彎刀,紛紛跑路。薛琮知躲回暗處,他的手臂方才被歹徒砍到,受了點皮外傷。

正在處理傷口之時,他便看見昭懿渾渾噩噩地下了馬車,她心情好像很糟糕,薛琮知顧不上此刻正血流不止的傷口,咬牙忍著痛,跟在她的身後,他看著她眼中含淚地走到一處地方,那裡正躺著無數被砍傷的百姓,他們都在哀嚎,在求死……他看見昭懿走近,有人踢掉了她手中的火把,頃刻間,烈火燃遍整片荒原。

昭懿還在那裡!昭懿還在那裡!昭懿還在那裡!

那瞬,心中警鈴大作!他覺得自己也快要瘋了。

等薛琮知跑近時,他就看見昭懿跪在地上,不斷地朝著起火的原野磕頭。

這個傻姑娘。

她有什麼錯,為何要跪下磕頭?

他腳步頓住,在她的身後站定。方才跑得太快,體力有些透支,他撐著膝蓋,大口喘息著。這可怎麼辦才好,好像有她在的地方,他的頭腦就會不受自己控製,他的腿也不受自己控製,連他的心……好像也跳得比往常快許多。

但他或許……這輩子都不會讓她知道了。

知道在這個世上,除了梓菁,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