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喚殿下的小字……”
“爹爹喚我煐兒,弟弟叫我長姐,旁人稱我殿下。‘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①,這小字本乃你所取。天上天下這麼叫我的,便隻有你裴頤之了。”
裴頤之捏著傘柄,笑了笑,叮囑她暫且彆亂走動、彆出風頭,就此離開。
薑煐腹中並不饑餓,料想人偶之身不用進食,而是將入睡當作進食。
她戴上幕籬,關門出去,道宮中人少清淨,她繞到前殿上香,頭一回以謙卑喜捨之心敬仰塵寰宇宙。
待她回到後殿,見花園中停了一架素樸輪椅,一名麵色蒼白的絕貌女子正坐在海棠樹下,不由心中微動。
明安郡主,梁晗。
原來小朝儀要見的友人是她。
梁晗曾是她閨中密友,比她大三歲,生得柔美婉約,極富詩書才華。
她十六歲時,梁晗被迫嫁於密謀造反的雍親王為妾。
與她薑煐有關的是,梁晗在出嫁前曾冒雨來麵見她,請求她出麵庇佑,她當時自私恣意,隻覺自身難保,未曾答應。
待成婚後她才訝然得知,梁晗早已懷了一名書生的孩子,雍親王當著她的麵將書生淩遲至死。最後梁晗鬱鬱含恨而死。
薑煐輕移蓮步,不待靠近,便有一名男子推著她往河邊走。她蒼白的麵容浮上喜色,回頭與他說話,瞧見站立於一旁的薑煐,眼神稍作停留。
“這位娘子識得我?”
薑煐沒有福身,她此時穿著普通,大抵像個尋常人家的娘子,可梁晗眼尖,發現了她手上的紅繩,問道:“娘子這條紅繩看上去有趣,非同尋常。”
“是嗎?”薑煐抬手一看,看不出來。她見慣了好東西,這個並不特彆。
“赤色桃木,金光流轉,並非俗物。”梁晗向來內斂敏銳,“想來娘子不是道宮中人。”
薑煐笑道:“方才見娘子一人獨行,便想施以援手。”
“謝謝你,我不需要。”她冷傲如霜,身後的男子頭戴玉冠,已然行冠禮。薑煐的目光躲在幕籬後打量他,聲線未露出任何波動。
“娘子來求姻緣?”
梁晗哼聲:“玉清宮供奉天地人皇,國運,卻不主管我這無根浮萍的姻緣。”
“雖說姻緣天注定,但倘若無根浮萍皆能團結一心,便不算隨波逐流。”
梁晗側目打量她:“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薑煐走近她,“但你和這位郎君相見,我定會替你保密。”
梁晗瞥見她桃木珠:“裴……你是盛京裴家之女?建寧侯可沒有女兒。”
“我從隴中來,到盛京不過幾日。我那傻弟弟常常念叨著這朝儀帝姬的美名,昨日聽聞郡主大駕,方愁不能麵見帝姬呢。”
“哼。裴頤之?你弟弟倒是好眼光。”梁晗聲如寒雪:“我多有不便,請娘子自處。玄盛,走。”
玄盛想必就是那名書生。他含笑致歉,推著明安郡主離去,
薑煐望著她遠去的身影。
梁晗之父因救駕有功,被先帝親封宣平侯。宣平侯樂善好施,為人正義,可惜於一次山賊入侵中失去性命,梁晗未死,但失去了雙腿。
爹爹在宣平侯逝去後,追封其為宣平公,封梁晗為明安郡主。
隻是同建寧侯一樣,沒落世家並不能因此殊榮得以翻身,走投無路的梁晗最終仍是雍親王的玩物。
於她記憶中,梁晗從未到玉清宮尋過她。莫非從她在玉清宮認識裴頤之起,一切便有了變動?
薑煐望著高聳的圍牆,看向天上飛雁。此生非彼生,縱是黃粱一夢,她也會救她。
她熟悉完玉清宮地形,打道回府,腦中盤算著現在的線索,總有不詳之感。
午後又落了一陣雨,她在裴頤之屋裡看書,心跳得極快。
哺時將過,外頭烏泱泱擠了人,忙不停的腳步聲朝屋子湧來,比雨聲還逼得緊。薑煐隔著窗一探,為首的是青玄天師,身旁跟著著急忙慌的是青硯。
這是什麼大事,怎的年事已高,閉關修行的青玄天師也跟著出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