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圍獵(2)(2 / 2)

她抬眼看去,雍親王舉著弓,連連惋惜:“煐兒獵了好鹿,可惜還是不及皇叔啊。”

樹枝上射來的不是毒箭,而是普通利箭。薑煐心下了然,胸中怒火和殺意逐漸蔓延四肢,雙眸亮而冷:“皇叔風采不減。”

雍親王揚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慢慢拍馬離去。

很快就有侍衛將瘸腿鹿搬走。薑煐從鹿圓而黑的眼睛腫看見自己冰冷的神情,還有梁晗的麵容。

她料想梁晗應當有害怕,可是梁晗沒有。她掉轉馬頭,看見天上鷹隼騰飛,冰冷怒氣上湧,右腿拍馬,舉弓於一箭命中!

中箭鷹隼斷翼而墜,梁晗低低吃驚。眼見它落於塵埃,她對梁晗說:“涴清可知道這是什麼好兆頭?”

“殿下……”

“無往不利!”

薑煐目光灼灼,盯緊她,“我薑煐騎馬射箭從六藝之道,從未覺得君子之稱隻可允於男子,涴清是我心中光明磊落的君子。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龍蛇之變,以鋒策己——”

梁晗黑瞳幽幽,恍若木偶,蒼然一笑:“殿下說這些做甚麼?”

她催馬入山林:“涴清從未告訴過我玄盛乃是我宋家之後。”

“殿下糊塗了,殿下乃天家之後。”

薑煐領她來到木屋前,裴頤之和程廷俱不在場。薑煐胸中憋著一股氣,擄她下馬,梁晗唇邊泛著奇異的笑,由她抱進木屋之中。

她將梁晗放在裡頭唯一一張凳子上。

梁晗雙腿無力,以扭曲姿勢坐下,澄亮雙眸一縮,浮起一絲病態的笑容:“你還在啊……”

宋玄盛麵露不忍,梁晗緩緩垂下頭,露出脖頸後蒼白的皮膚,複而抬起頭顱,朝薑煐柔聲問道:“殿下可否替玄盛解綁,讓我與玄盛一敘?”

“他……”

“殿下放心,玄盛與我心心相印,斷不會……”梁晗眨了眨眼,笑出聲。

薑煐沉默瞧了他們兩眼,替宋玄盛解綁,轉身出了房間。

遠處有聲響。

她聽見樹葉沙沙,雷聲轟鳴,聽見馬蹄聲響。

這裡乃獵場邊緣後方,沒道理會有聲響。

約一炷香後,薑煐看見天上藍煙繚繞,淅淅瀝瀝的雨珠將藍煙擾亂,立馬轉身推門。但門還未推開,就發覺一道暗紅的濃血如蛇般蜿蜒出來。

她猛地推開門,梁晗一臉茫然地看著她,渾身沐血,宋玄盛胸膛破了一個大洞,汨汨血流不止!

“殿下……”

梁晗抱著他,蹙著眉,唇角抖了抖,眼角泛起紅:“殿下救我……”

薑煐太陽穴一跳,伸手探宋玄盛口鼻,已然沒了鼻息。

她聽見馬蹄聲愈來愈進,抓起梁晗將她送到馬上,迎天上滴星策馬揮鞭離去。

梁晗渾身顫抖,卻時不時笑兩聲,薑煐往藍煙方向追去,心道不知裴頤之是否將小朝儀送到了馬車裡。

她往後一看,雍親王的侍衛舉著弓亂箭飛來,她一麵飛馳一麵咬牙對梁晗說道:“梁涴清,他為何死了?”

梁晗一頓,大笑道,終於落下了淚:“是啊,他為何死了,薑煐!”

利箭從身後無休無止襲來,刺痛馬腿,直到兩根箭深深紮在馬腿上——駿馬哀聲啼叫,跪倒在地,梁晗同薑煐一同在雨中滾落山坡。

閃電飛馳,雷聲轟鳴,雨落不止。

重重雨珠打落在薑煐臉上,她被樹枝掛傷,腿上同樣中了箭,四肢無力,腦中昏漲。努力撐起身子仔細一瞧,梁晗正沉沉呻吟,臉上滿是痛色。

梁晗腰上一片血色,半個身子懸空在空中,身後是黑漆一片的懸崖。

她努力爬過去,抓住她的手往安全處挪動,梁晗蒼白麵容泛起一起難辨的笑意,迎著雨珠的眼睛泛著紅。

山坡上找人的聲音隱約傳來,薑煐忍住腿上疼痛,被梁晗拉住。

她聽見梁晗止住呻吟,眼睫顫動,涼涼露出一個笑容。

“薑煐,你也和我一樣了。”

雨珠順著薑煐的睫毛往下墜落,她張了張唇,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和雨珠一齊迅速下落。

在她沉思的刹那,梁晗眼中泛著奇異光華,將她往下一扯,薑煐順著滑坡泥土一路落到懸崖邊緣,雙腳騰空,兩隻手緊緊抓住岩石和樹枝——她要掉下去了!

薑煐屏住呼吸,用儘全身力氣抓住邊沿,她看見梁晗在雨中笑了笑,哼起一首童謠,眼中滿是快意。

薑煐心中沒了殺意,她的懷疑,她的揣測皆沒有落空,隻覺一陣無意義的悲涼。她竭力迎雨問道:“……涴清,為何如此。”

梁晗愣了愣,臉上的笑漸漸收了去,皺著眉。她想要笑卻又無法笑,慢慢地、認真地問道:“為何?為何殿下不知道呢?為何殿下可以活得這般瀟灑,不管眾人死活?為何陛下可以想要誰死就要誰死……你們薑家是一樣的,一群人,一群無可救藥的瘋子。”

“我和爹爹不一樣。”薑煐咬唇,“我和他不一樣。”

“你和他一樣!”梁晗忽而怒目瞪視,“你和他一樣,和雍親王一樣,和薑燁一樣!你們全都一模一樣!想玩弄便玩弄,想殺誰便殺誰,不管他為這天家,為這天下做過什麼貢獻,隻要讓你們怯懦的感到不安,便通通殺了!”

梁晗從裙下抽出一把菱紋短劍,眼中光芒驟亮,低聲喃喃:“你瞧,這把劍多利……”

薑煐將聲音放柔:“涴清,我是來救你的。”

“救我?救我?”她笑出聲,“救我啊?薑煐,救我。嗯,救我做甚麼?”

薑煐啞聲道:“雍親王府對你不善,你和宋玄盛有情,我來救你離開,與他相見,可為何他會死?”

黑雲壓十裡,雷聲轟鳴。

“當真是為了我嗎?”她喃喃道,“你那麼驕傲自負,就沒有一點是為了自己?”

薑煐抿唇。

“你看,你就是為自己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玄盛為何會死,當然是因為那是個愚蠢的工具,是你可憐的姨母不存在的證人自以為自己是宋家人罷了!他信以為真,沒能按約定殺掉你,所以他必須死!”

梁晗邊笑邊哭,分不清臉上是淚水還是雨珠:

“救我?你不會以為自己是甚麼大英雄吧?你把我當甚麼呢?一個解悶的玩意兒,每天在我麵前擺弄那些玩意兒,同情我、可憐我?”

梁晗湊近她,悄聲說:“不僅他們想要你死,我也想要天家死,要你死啊。”

薑煐瞳孔一縮,止不住震動。她腦中一片空白,隻能看見梁晗的嘴一上一下,不停說道:

“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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