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豔詩(2 / 2)

薑煐回過神,起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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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寧殿。

薑令安兩頰凹陷,眼下發青,太醫每日來診,每每都是搖頭。母慈子孝,眾人哀哭,宮中慣會作戲。

一眾妃子跪在外頭伺候著,但隻有皇後王甯貼身照料,薑煐跟在王甯身後打下手,時不時掉落幾滴眼淚。她將帕子擰乾,遞給王甯。

趁宮女們不在時,王甯收了悲戚相,冷聲道:“裴頤之在朝,是煐兒的主意?”

薑煐訝異道:“裴頤之?裴大人是爹爹一手帶上來的,煐兒和裴大人並不熟絡。”

王甯為薑令安擦身,轉頭來,將帕子丟進麵盆裡,濺了薑煐一身水。

她皺眉冷笑:“母後這是做甚麼?”

“太子要立裴頤之為相。”

薑煐淡淡地用帕子拂去了紗衣上的水汽,道:“裴大人年紀輕輕便為相了?真是恭喜。”

王甯緊緊盯著她,她回看著,問道:“母後怎麼了?”

“無事。”

薑煐點頭:“爹爹喜愛裴大人,想來醒來也會高興。”

王甯哂笑:“裴家如今位高權重,你當真信他不會負你?”

“母後這是何意?”薑煐睜大眼,“煐兒和裴大人絕無私相授受。況且,後宮不可乾政,爹爹重用裴大人在先……還是說,母後不滿爹爹的抉擇?”

王甯咬牙:“滿口胡言。”

薑煐搖頭:“煐兒不懂什麼叫滿口胡言。”

眼瞧著王甯這副模樣,薑煐冷笑不止。可她的問題的確讓薑煐有些動容。裴頤之跳進她的記憶裡自始,她從未懷疑過裴頤之會背叛她,仿佛天生便抹去了這一個選項。

她推開他不是因為任何記憶,而是因為心底的一個聲音,一串無由來的夢。她信任他亦不是在武英殿坦白那夜,而是聽憑著感覺。可想要無條件信任的人,為何下意識要推開,又為何情不自禁地靠近?

這矛盾的一點,她半點沒想明白。

日複一日,到了三月下旬,薑令安手指動彈,有恢複之意,大景宮上下歡欣雀躍,隻有薑煐料想是回光返照。也必須是回光返照。

一百五日風雨急,斜飄細濕春郊衣。

薑煊借此留眾臣子赴寒食節前小宴,以表忠心,為陛下祈福。薑煐難得赴宴,抱著小狸奴,穿得素淨,戴了幕籬,站在秋千上遠眺。可惜下來時崴了腳,還撞到一個不懂規矩的臣子身上,那臣子握住了她的手。

靜芽斥道:“這位大人還不鬆手。”

那人生得好看,卻冷硬剛直,狀似嫌棄地鬆開她,微微拱了拱手:“殿下。”

“你是何人?”

“在下顧頫。”

小狸奴湊過去聞了聞顧頫的衣袍,甩了甩腦袋。顧頫皺起劍眉,往後退兩步,和她拉開距離。

“驚擾殿下了。”

“無礙。”薑煐含笑,顧盼生輝,“早就聽聞顧大人美名,今日終於一見。”

聽他這麼說,男人非但沒有露出客套的喜色,反而更加冷峻,無情道:“臣曾聽聞裴大人與殿下美名。”

怎麼?

一上來就指控她與裴頤之有染?

——是有染怎麼了?

不可以染嗎?

時局不利,不方便承認罷了。

薑煐挑眉:“顧大人今日和本宮攀談,明日本宮的名號下便有顧大人的名字了。”

顧頫防備地瞧她一眼,麥色麵龐冷意更甚。

她笑道:“怎麼,委屈顧大人了?”

“臣沒有此意。”

麵燕、蛇盤兔、棗餅俱端上桌,薑煐接了靜芽乘過來的春酒,十指纖纖,遞給顧頫。顧頫不接。薑煐倒也無妨,就這麼伸著手在他麵前,數道目光掃過來,叫旁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顧頫終於接過來,一飲而儘。薑煐見此,無意糾纏,任他離去。

薑煐收了收笑。她抱起小狸奴,在懷裡好生揉了揉,餘光瞥見廊下閃過一襲青色道袍的影子。

靜芽附耳道:“剛剛裴大人來過了。”

“……他什麼時候來的?”

“殿下在秋千上時。”

裴頤之悄無聲息地來,一句話都沒和她說,倒是聽話得很。

她不動聲色地走到廊下拐角處,聞見輕輕淺淺的蘭香,隻覺得鑽入五臟六腑,把壓在心底的思念都攪出來了。

她吩咐靜芽去打了一小壺春酒,喝得二分酒意,不見裴頤之過來。她心道他竟這般沉得住氣,趁著詠詩時特地去翻了眾臣子的詩帖,挑出顧頫的看了看,放到詩帖的最上方。

臨了,裴頤之為詩集作序,宴會就此進入尾聲。

初春午後薄熱,她淺看半晌,趁薑煊吃醉嘟囔要回去,將裴頤之長達三百五十字的序帶回了淩華宮。

殿中的白玉蘭開了苞,沾著濕潤潤的水汽,她將東西仔仔細細卷起來,挑了個盒子裝進去,要靜芽去裝裱一番。

“挑紫色祥雲邊的,軸子要楠木帶金的。”

靜芽捂嘴笑道:“殿下還要還給裴大人麼?”

“還什麼還?這已經是我的了。”

靜芽抿著笑福身,走出去帶上門。薑煐在殿中安排線人,回複信件,準備下一步舉措,不過半晌,門口傳來敲門聲。

她讓靜芽進來,可門口沒出聲音。

敲了幾回,雖格外有禮,一連三下,總歸是讓薑煐有些心煩意亂。她不知是宮裡哪個不懂事的小黃門,抑或是皇後那邊來的人——

她剛打開門,一隻瘦勁的手便擠進來攬住她的腰,快速關門,反身將她壓在了角落!

腰上的手極為霸道,唇上的掌心十分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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