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令安猛地咳嗽起來,薑煐拍了拍他的胸膛,柔聲勸慰道:“但是煐兒想明白了。爹爹放心,煐兒喜歡海棠花……煐兒會好好守著大景的海棠,不叫它敗落於踐踏和血汙中,好好地活下去。”
她沒有半分眷戀地站起身離去。不理會薑令安的氣急敗壞。
福寧殿中離開時,薑煐和薑煊打了個照麵。小孩子開開心心地和她說有了雍親王和裴哥哥的幫助,一切都會好起來。
“嗯,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笑容生輝,“今年的海棠朝氣蓬勃,開得很好。”
她用海棠泡上了三夜凝神香,花開七日都不會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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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十七年四月,大景與外疆交戰。邊疆戰火連天,薑令安日漸木僵,朝中人心惶惶。
太子薑煊時常哭訴崩潰,夜裡將折子橫掃在地,裴頤之以前還能回趟裴宅,官拜宰相後隻能直接將東西搬來,在大景宮中辟了間小屋,住在了這裡。
若薑煐沒記錯,應當在延和殿。說來也巧,這個地方離淩華門很近,走上兩盞茶的時間便可抵達後苑。可惜的是,薑煐不能再向從前那樣眺望武英殿燈影判斷裴頤之是否歇息了。
薑煐看著跳動的燭光,歎了口氣。
朝堂上的事瞬息萬變,每每到了後宮便歸於平寂,仿佛雲過無痕,毫不真實。
蟲鳴幽幽,薑煐掌心出了些冷汗,覺得有些頭疼。靜芽為她卸下釵環,她早早熄滅燭光,準備歇息。
可是這夜她在做夢。不好的夢。她夢見她一劍殺了薑令安,又一劍殺了雍親王。所有阻礙她的人全都死在了她利落的劍下,不放過任何一個意見相左之人。
她坐在玉清宮,探身往箱子瞧去,箱子裡頭的裴頤之捧著那麵天機鏡,唇色死白。
她在天機鏡裡恍惚看見自己沾滿血的臉,每一麵鏡子裡都有另一麵鏡子,鏡子中湧出無窮無儘的鮮血,伸出一隻血淋淋的手,醜陋的怪物渾身浴血,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貼耳獰笑道:“薑煐,你什麼都救不了……”
“啊!”
薑煐睜開眼睛,著急忙慌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最後那隻手還留存在她記憶中,可是再一回想,便無法記住什麼片段了。
她蹙眉起身,啞聲讓靜芽備水,擦去脖間的汗珠,方習慣性地坐在梳妝打扮的菱花鏡前。
可隻消一眼,她便被鏡子嚇住,站了起來。
靜芽慌忙進來:“殿下?”
薑煐氣喘籲籲道:“我沒事。更、更衣。”
她問:“延和殿還亮著燈嗎?”
她惴惴不安,擰著心臟。
她想見裴頤之,想現在就見到。
“去延和殿。”
靜芽訝異道:“現在?”
“現在。”
立刻。
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