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壞殆儘的峽穀,鬼氣俱散,天空恢複清明。
斷離與沙舟並肩而立,吹拂過的風,把兩人顏色接近的衣裳,吹得交織如火。二人看著東麵升起的異狀,瞳底都浮現凝重。
斷離略顯冰涼的大掌,依舊攬在沙舟的腰側上,他的體溫很低,氣息也極是乾淨,微微沉斂的刀眉外露著謹慎。
他側頭,道:“主墓應在那方,邪氣渲染整片天空,小舟,鳳鳴仙尊的主墓,怕是出了問題。”
傳承墓與彆的墓不同,正常情況,傳承墓該是清明的,哪怕墓中有危險,那危險,也是來自墓主的考驗。
傳承大墓,絕不可能邪氣森森。
沙舟眼梢輕蹙,分析道:“那不是邪氣,是煞氣。煞氣與鬼氣屍氣皆不同,是由陰邪之氣彙集而成,有煞氣的地方,絕對有邪祟。”
“這個墓,有些古怪,絕非隻是簡單的傳承墓。”沙舟肯定道。
說罷,她轉身,想看看後方那柄鬼刀。
身子還未挪動,眼角餘光一移,便瞅到了腰間擱著的大掌。
她眼睛甫一睜,抬頭,古怪地瞥著斷離。
斷離眼觀鼻,鼻觀心,似乎沒有發現她打量,一派坦然地將手掌滑了下去。
太光明正大了,沙舟楞了楞,轉頭往已經毀掉的峽穀看去。
峽穀這會兒已不能稱峽穀,兩邊崖壁被剛才從天降下的數萬刀鋒,削得隻剩下一點幅度。落下的石塊,將整個峽穀填滿,亂石磷峋中,一柄鬼氣森森的大刀,帶著噬人銳光,孤零零豎立在巨石上。
對麵,蜀南柯發冠碎裂,披頭散發,一身狼狽地從亂石中爬了出來,與他一起爬出來的,還有腦袋都被石頭砸歪了的飛僵。
看到飛僵,沙舟眼睛一瞪,倏地想起自己的銅屍。
控屍鈴驀然上手,趕忙搖動。
叮叮當當,規律的鈴聲轉響,亂石下轉來的聲動,十八銅屍掙脫身上石頭,慢吞吞爬了出來。
一出來,它們那不是歪了頭,就是歪了胳膊和腿的身子,差點沒把沙舟心痛死。
壞了,壞了,全都壞了……
她師父又得忙了,十八具屍體,以她師父不怎麼靈活的手指,還不知道會補出個什麼樣子。
沙舟心痛,把十八具銅屍裝進聖棺裡,然後神識聯係沙瑞,讓他出來乾活。
飛僵倒是不需要沙舟補,爬出來後,胳膊機械地往上伸,把自己的腦袋端了端。
哢嚓一聲脆響,他腦袋就周正了。
不過,周正的方向不對。腦袋對準了屁股,明明是在往沙舟這邊跳,結果一蹦躂,卻倒著跳了去。
沙舟:“……??”
飛僵腦子不靈活,跳了兩下,都越過了蜀南柯,才發現自己跳錯了方向,趕忙停下來,又端了端頭,才把自己的腦袋放周正了。
這逗逼操作,看得沙舟忍俊不禁。
笑了笑,窈窕身子甫一衝,飛到半空中,口中咒術輕念,一股吸力從她掌中溢出。被遺落在峽穀中的骨棺,衝破亂石淹沒,一飛衝天,被沙舟收回了聖棺空間裡。
飛僵看著骨棺被沙舟收回去,也想回去,然而聖棺空間卻不對他開放,慢了一步,急得他團團轉。
他跳飛到半空,那雙因為是僵屍,而天然帶有戾氣的眼睛,直勾勾看著沙舟,想讓沙舟把他也裝回去。
這家夥似乎認準了骨棺,本能的,他知道,那口棺材能讓他提升修為。
他骨頭剛鑲進骨棺那會兒,還曾想過要把骨棺搶過來,但在裡麵躺了不到半柱香後,他就冥冥知道,這口讓他舒服的棺材,他搶不動。
彆問一隻僵屍,為啥會知道這問題。
反正他就是知道,他要敢搶,那口棺材就會像吞彆人的骨頭那樣,把他也吞了。
他才不要被吞,所以,交房租,長期住……
沙舟瞥了眼急吼吼的飛僵,清聲道:“你暫時彆回棺材,跟在我身邊,出了傳承墓,再回去。”
這傳承墓詭異的很,陰氣內斂,看著不顯眼,卻又處處都透著煞,沙舟不敢大意。
她決定以煞克煞,把飛僵放在外麵當幫手。
一人一僵的互動,把對祝由術完全陌生的蜀南柯看得一楞一楞。
蜀南柯沒忍住,朝飛僵一拱手,問:“這位道友莫不是……修的是屍道?”
一具沒有呼吸,甚至沒有元神的屍體,卻如此活靈活現,這莫不就是前不久,天道開辟出的另一道——屍道?
飛僵連個眼神都沒拋給他,直接把他當了空氣人。
蜀南柯:“……??”
好高冷的道友。
沙舟從半空落到鬼刀旁,替飛僵回答:“不是。”
屍道是以功德修行,從飛僵誕生那一刻,就注意了與屍道無緣。他是三界六道皆不容的異物,隻有修到不化骨時,方才能再立足三界,但就算不化骨,也不屬屍道範圍。
“這把刀……”
陣法已破,此地磁場已完全恢複,身法不再受限製,斷離身形一晃,落到沙舟身側,看著豎於石頭上的鬼刀,疑聲問。
“這刀便是剛才陣法中的守陣靈,同時,也是陣法中的生門。”沙舟解釋,手一晃,指間多了一張符。“布這陣法的人,在陣法一道上極有研究,不然,不可能將生門隱在守陣靈中。”
沙舟點符,以符火淨手,道:“把這刀鬼太重,甚至能以鬼氣控製一個化神,先前那魔修,就是受了它的控製。”
淨完手,沙舟掌心浮出一抹淡淡金黃陽息,又道:“這刀你們拿不得,隻有放在我這裡,才不會再掀風作浪。”
說罷,她彎身,用陽氣覆蓋的手,握上刀柄。
陰陽天生相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