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珊淡淡笑道:“陸總到現在還能記得9歲時發生的事情,看來陶香不僅給你母親留下了心理陰影,也給你造成了一定的心理負擔。”
陸儘堯蹙起了眉,眸光暗沉。
“......”
閔珊歎道:“但是你和你媽媽都想多了,自從陸老先生親手拆散了你爸爸和陶香後,他們兩個人再也沒聯係過。你剛才說的那次車站見麵,是我親自給你爸爸打的電話,讓他去的。”
“......”
說著說著,閔院長便流了淚:“陶香有白血病這件事,她一直沒有告訴你爸爸。陸老先生之所以拆散他們兩個,就是因為認定了你爸爸和陶香沒有未來。陶香答應了陸老先生,絕對不會把她得病的事情說出去,這件事一瞞就瞞了十年。直到你九歲那年,陶香已經走到了生命的儘頭。她的頭發已經掉光了,身體也如同枯木。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無法忍受她就這樣帶著遺憾離開人世。那年陶院長準備帶著晚期的陶香回故鄉看看,我到現在還記得那趟告彆的列車是Z277次。送彆之前,我將自己也剃成了光頭,拜托理發師將我的頭發一定要做成這個世上最美的假發。送行當天,陶香特彆開心地帶上了我的心意。而且那天在車站的人,還有陶院長。在我和陶院長的眼中,她依舊還是那個最美好的樣子。直到陶香徹底沉睡在了你爸爸的肩上,我才明白,這趟回家的列車,她終究是坐不上去了。”
“......”
陸儘堯記憶裡的畫麵愈發清晰,那天靠在父親肩膀上的女子,的確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不似真實。她的身材嬌小,就算車站裡溫暖如春,父親也要幫她拉攏衣服。可那不是因為父親和她正在熱戀,而是因為在父親眼裡的她,已經處在彌留之際。
當時的陶香和他父親侃侃而談,看起來既高興又愜意,可是如今閔院長竟然告訴他:父親撫摸陶香的頭發是假的、他們二人聊天時的笑容是帶著絕望的、母親一直以為父親出軌的事是不切實際的,唯獨隻有兩個時隔多年未見的朋友,正在進行臨終前的告彆,才是真實存在的事情。
這件困惑了他將近十九年的事,竟然從一開始就是一場誤會......
陸儘堯欲言又止道:“閔院長,難道陶女士在車站當天,就已經......”
閔院長搖了搖頭:“沒有,陶院長看到陶香沉睡後,打了120求救。救護車來的時候陶香還有心跳,可是到了醫院後,她已經停止了呼吸......陶香死在了醫院裡,每年的7月10號是她的忌日,就在兩天後。”
陸儘堯安靜地聽著,可心裡卻愈發悶塞。他遞給了閔院長手帕,悲憫道:“請您節哀,我想陶女士在天上,一定會生活得比過去更好。”
閔院長接過了手帕,破涕而笑:“謝謝你的安慰,孩子。你和你爸爸一樣,都是儒雅之人。你爸爸曾經幫助我和陶院長安慰了陶香,現在我也想幫幫你爸爸......兩天後,請你在黃昏的時候,去一趟陽華陵園吧,孩子。”
......
兩日後,陸儘堯如約抵達了陽華陵園。隻是他一直站在門口,沒有向管理人員申請進去。
陽華陵園,一個讓逝者安息的地方。
不僅葬著陶香女士,甚至還有盛朵的媽媽。
陸儘堯手裡拿著兩束白色的鮮花,一束白菊,一束康乃馨,正在怔怔地注視著陽華陵園四個字。
黃昏的餘暉籠罩住了這處靜謐之地,滿園的鬆樹枝葉隨風而顫,將人的心事翻湧出來,無法平靜。
忽然,不遠處走來了一位穿著棕色風衣的男子。
陸儘堯知道,他要等的人來了。
陸淩風同樣拿著兩束花,詫異道:“儘堯?你怎麼會在這裡?”
陸儘堯走到了父親的身旁,淡淡笑道:“和您一樣,來探望故人。不過我們兩個都帶了兩束花,或許我們今天要探望的人其實相同。”
“......”
陸淩風沉靜地看著兒子,忽然說:“跟我進來吧。”
走到陵園裡後,陸儘堯注視著一排排墓碑,收斂了笑容,心情也隨之變得沉重。他們走到了一座立了將近20年的墓碑處,陸淩風將手中的鮮花放在了墓碑前,淡然笑道:“陶香,沒想到今年又多了一個人來看望你,他就是我和瑞蘭的兒子......那年在車站見麵的時候,你不是說很想見見儘堯嗎?現在我兒子來了,你又完成了一個心願。如今祝福你往生極樂的人有這麼多,你下輩子一定會健康幸福的。”
“......”
陸儘堯將白菊放在了父親花束的旁邊,輕緩道:“陶阿姨好,我是陸儘堯,是陸淩風和唐瑞蘭的兒子。您是我父親的朋友,可惜我父親一直沒告訴我您去世的事情。小輩晚了19年才來探望您,還望您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