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卻邁著小碎步走過來,低頭侍候在旁,並沒有被這表象迷惑。
眼前的主子,乃是大明的天子,一句話可讓人雞犬升天,同樣一句話,也能叫人萬劫不複。
“裕王出行,你覺得他們剛才為何不反對朕?”
嘉靖閉著眼睛靠在龍椅上,呂芳趕忙走到後麵,伸手輕輕按摩著,聽到問話,他麵不改色的說道,
“回主子,奴婢覺得有三個原因。”
“說。”
“一來,這是主子的意思,嚴嵩與徐階,自然不敢開口反對。”
“二來,底下人有多荒唐,他們到底心知一二,要是連鍋都沒了,他們上哪去吃飯啊?”
“三來嘛,樹大招風,嚴嵩與徐階也老了,總不能給主子添麻煩。”
嘉靖聽完後,無聲的笑了笑,沒有讚同,也沒反對,對於呂芳的馬屁,更是沒有回應。
呂芳說完也閉上嘴,繼續專注給他按摩肩膀,仿佛剛才隻是自己隨便一說。
其實真正原因很簡單,嘉靖才是這個大明王朝的絕對主人,無論是嚴嵩或者徐階都清楚,跟皇上對著乾,就是在找死。
他們已經因為那個改稻為桑,而被前後削了一頓,如何敢在摸不清嘉靖意圖前,貿然開口呢?
呂芳猜測,要不了多久,雙方都會做出反應,現在不反對,那是還沒想好。
“那個海瑞,你覺得該怎麼辦?”
嘉靖繼續閉著眼問道,浙江那邊的事,全部都卡在了海瑞一人身上。
七成山,兩成水,一成田,浙江又是產絲大省,每年百姓都隻能賣了生絲換糧食,光靠自己種的那點農田,根本養不活自己。
也正是如此,海瑞堅決反對張居正他們的計劃。
現在浙江沒事,全靠清流黨派出手,從附近省調撥糧食過來穩住。
一旦改稻為桑完成,張居正他們領著功勞走人了,浙江的百姓怕是要立刻完蛋。
嘉靖早早安排海瑞去浙江,就是清楚這點,對於今天的事,也早就有預料。
否則真要隻是為了銀子,他早就暗示徐階該如何去辦海瑞了。
“聖明無過主子,奴婢隻知道大概,不敢妄言。”
呂芳帶著笑容推脫道,這種事,他是絕不能沾染上半點,唯有主子才能決斷。
“那個趙貞吉這麼爽快借糧,怕是也想進一步。”
“但是糧食一借,他本省的百姓,又該如何呢?”
“其它省,又是如何呢?”
嘉靖忽然自言自語道,讓呂芳低下頭,更加賣力捶肩膀了。
浙江的糧食,自然是借來的,從哪借?
從一名叫趙貞吉的地方大官手中借的,從江蘇運了兩百船糧食,去了浙江。
剛才那句話很好理解,一省的糧食就這麼多,突然調走那麼多去浙江,必然造成糧食價格上漲。
倘若這個趙貞吉有點良心,還能讓官府出麵按下,從彆的省周轉。
但是若沒有,他完全可以借此表達難處,去向張居正他們邀功,然後繼續借糧食,要是出事了,那就更好了。
可是這種事,卻不是區區一道朝廷命令,便能解決的事情。
地方缺糧,價格上漲,百姓沒錢,賣田賣地,於是,又一波田產到了地方官員手中。
因此,嘉靖盯上了那些藩王,也盯上了這些地方官員。
朕的錢,都是朕的錢,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