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月亮皎潔明亮,鑲嵌在如墨漆黑的夜幕裡,宛如上好的玉盤,銀霜似的光輝映襯得周遭的星星都黯淡無光。
看家護院的狗蜷縮在狗舍裡發出哼哼聲,嘈雜起伏的秋蟲鳴叫聲為整個村子籠上彆有一番意境的靜謐。
夜裡安靜的小院裡,穿著鬆鬆垮垮中衣的男人小解後,手裡提著一盞隻有微光的煤油燈摸黑回去。
吱呀——
老舊的木門發出輕微的聲響,在寂靜之中格外響亮。
男人聽到聲音,耷拉著的眼皮勉強睜了些,他隻當是門栓沒落好,連連打著哈欠想去關好門。
手還沒碰到門邊緣,一道黑影如鬼魅出現在眼前。
黑影幾乎融入這茫茫夜色,看不清楚容貌,隻一雙玉石般的黑眸格外亮,亮的瘮人,真真如索命的厲鬼。
男人手中的煤油燈“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張大的嘴巴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一記重力便落在脖子上,下一瞬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黑影將行凶的工具扔下,抓起地上的男人背在背上,隱在夜色中悄無聲息離去。
一張泛黃的紙條從遠去的黑影袖口滑落,在空中旋轉幾圈,最終穩穩飄落在地麵。
……
秋高氣爽,山中的豐收季來得遲些。
是日,村中之人忙在屋舍外的小壩上都鋪著薄薄一層穀物曬乾,連成大片金燦燦的。
家家戶戶皆是如此,身影相望。
一道急促的犬吠之聲和叮叮哐哐的重物翻到聲在清晨時分突兀響起。
挨著的鄰居紛紛放下手中的活過去看是什麼情況。
一頭發散亂的中年婦人跪坐在院中痛苦,周圍是被散落一地的鋤頭鐮刀等器具。
“天殺的呦,我家男人不見了!”
她哭著對上前去攙扶她的婦人道,模樣好不可憐。
不一會兒狹小的院落裡圍滿了人,顯得有些擁擠。
圍觀之人紛紛出聲安慰,還有少數幾個人也跟著垂淚。
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最近對於古藤村人而言可謂是多事之秋,前兩日秋稅征收,村民中存糧多的先借了些給家中糧食緊缺的人家,好說歹說勉強將此事過了。
然而,隨著祭祀大典逼近,沉重的貢賦又迫在眉睫。
眾人本就怨念深深,但都憋著口氣,再忍忍,今年的坎兒也就算順順利利過了。
本來村裡這段特殊時日氣氛低迷不少,又有接二連三有正值壯年的男子失蹤。
一下人心惶惶,村中壯年皆是人人自危,都是早早落鎖關門不敢出去。
村長帶人在山裡搜尋好幾天硬是一點蹤跡沒發現,就連報了官府,一群帶刀的府衛來了都無濟於事。
一時之間,村中各種流言飛起。
有人說是供奉山神心意不誠,山神震怒,降下懲罰以示懲戒,和二十幾年前那幾個孩子一樣。
眾人對這種說法一笑了之,他們是沒文化、大字不識幾個,卻還是不至於蠢到那種地步,連好賴都分不清。
關於這流言是從哪兒傳出的,誰都不太清楚,都沉浸在緊張和恐慌之中了,也沒有心思去弄個明白。
“哎喲小心小心,彆摔著了。”抱著個小女娃的嬸子突個驚道,懷裡的小人兒扭動著身子,揮動著肉嘟嘟的小手小腳要從女人的懷抱著掙脫開。
女人注意力在那邊的八卦中,一個不留神還真差點讓孩子給掙開。
她趕緊抱緊了些,小幅度顛了顛手臂,輕拍小女娃的背哄著,“春桃乖啊春桃乖。”
中間的女人哭得聲音都嘶啞了,隻能絕望啜泣,任誰拉都拉不住。
眾人也都理解她的心情,嘴上都隻能說些安慰的話,可誰都清楚,失蹤的人恐怕都凶多吉少了,欸……
哪怕已經該是忙的時辰了,還是選擇留在這裡安慰著這個可憐的女人,生怕她一個想不開做傻事。
“要……我要那個……”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的害怕和悲傷。春桃自顧自地撅著嘴,小手摟住婦人脖子,另一隻手指著一個方向,口齒不清地說。
嬸子順著自家心肝兒小孫女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跟手臂粗的樹枝,普普通通,應當是老李家砍的材火。
“春桃呀,那是你王嬸嬸家砍的柴,我們不要,乖啊。”她哄著。
“不是……我要,”小春桃急著嘴癟起,小眼淚汪汪,小小的身板往外匍,“我要,我要那個,那個那個。”
小孩子鬨騰起來動靜不小,不少人都頻頻看了過來。
一眼尖的人瞟見那根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樹枝旁躺著張明黃色的紙,上麵還繪著些紋路。
“你們看這是什麼!”他叫道。
一些人注意力被吸了過去,挑起長形紙條瞅了瞅。
是張破損的符紙,上麵是朱砂繪製的有規律的花紋。
“這不是……大祭司繪的祈福用的符紙!”
黃色符紙殘破,少了大半截,圖案看不太全,但還是被人認出來了。
“你仔細看看,彆是認錯了。”
有人趕緊提醒他,這話可不興亂說啊!
“不會的,我就是修祭台負責排列這符咒的,天天經手,不可能認錯的!”
灰布衫小個子男人肯定道,“不信你問問現場其他人,這兒還有和我一起布置祭台的。”
聞言人群騷動了一瞬,更多人擠過來想要看這一小方符紙。
有人附和,“沒錯,就是祭祀用的符紙,彆看它缺了半片,可是那點紅色的圖案俺熟悉得很,你們看啷個紅圈圈還有下麵‘八’那兩撇,那畫的就是山神嘞。”
“這個這個……”站在前麵肩寬膀圓的婦人突然激動哆嗦。
“我家男人失蹤那天我好像也看到了這黃色的紙的!我還以為是隔壁那小娃子弄掉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霎時間擠著幾十個人的小院
鼎沸起來,先是幾個婦人指認對這個有印象,隻是之前處於悲痛中,不曾留意,當做垃圾清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