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麗霞的身體還是迅速地衰敗了下去,即便林家人不說,親戚朋友們也還是漸漸都知道了她生病的消息,紛紛趕來見她最後一麵。他們在她麵前釋放出彼此交往中的最大善意,圍坐在她的床邊,或是一起回憶曾經的那些美好時光,或是乾巴巴地說兩句會好起來的,你好好養病就行。
陳麗霞都笑著應了,此時的她是和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她依舊溫和而堅強,和前來探病的人談笑風生,人人都說她雖然人是瘦了點,但精神狀態不錯,應該還有時日。可林之夏卻知道一旦探病的人散去,母親的精神也會隨之散去,她就那樣毫無聲息的發著呆。
林之夏幾次見父親在偷偷的抹淚,而林之夏除了感覺的到自己的頭悶悶的,似乎感受不到太多其他的情緒,無論是難過還是傷心。
從母親確診肺癌晚期到現在,她的感覺都是不太真實的,甚至她對於自己已經領了結婚證這件事也覺得不那麼真實。
母親做完第一次化療回到家裡住的第二天,大姨又來看母親,隻是這次和她一起來的還有一個中年女人,她清瘦,也清秀,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那個女人就是她後來的婆婆周彩鳳,她是來給自己的兒子白家寶說親的。
林之夏在這個小城市生活了三十年,見過不少相親的場景,而作為一個互聯網時代的人,在網上也見過不少相親的奇葩場麵,但是真的沒有見過由男方的母親親自來充當媒人的。
後來,林之夏和白家寶在林之夏家附近的一個本土快餐店見了一麵,喝了杯可樂。她一回來,母親就問她怎麼樣,林之夏回憶了一下,似乎除了對方體型還算高大,是哪個酒店的保安部經理來著,總之算是一個有正經工作的男人吧,要說其他的感覺,好像真沒有。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林之夏在公司和醫院之間來回奔波,母親的病和公司的事已經讓她疲於奔命了,她並沒有太多的心思放在相親男的身上。
到了農曆二月裡的一天,陳麗霞又要去做化療了,她忽然又提起來白家寶的事,“你和你大姨介紹的那個男的怎麼樣了?”
林之夏想了想才明白母親說的是白家寶,便敷衍道“人家酒店目前有大型接待,天天都在加班呢。”
陳麗霞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直到了醫院,她才小聲道“阿夏,我聽你大姨說了,那個男的條件還是不錯的,長的也高高大大的,還是大酒店的經理,收入也好,就是有個妹妹,聽說沒考上大學,就隻能在工廠上上班,到時候要照顧她一點。但是,阿夏,咱們是普通人,哪有那麼多條件好的男人啊,條件好的也看不上我們這樣人家的,差不多就結婚了吧,兩個人的日子總比一個人好過。”
看著母親已經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的身體,林之夏拒絕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在陪母親化療時間裡,她抽空給白家寶發了條微信如果你覺得沒什麼問題,我們結婚吧。
其實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他們隻見過兩次,一次是在林之夏家樓下的本土快餐店裡,一次是大姨組織的聚餐,說是因為林之夏的表姐從g市回來了,其實還是為了撮合林之夏和白家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當著僚機,仿佛她和白家寶真是多麼天造地設的一對似的。
過了一個多小時,白家寶才回了信息大姐,你玩兒我的吧?
林之夏看了看病床上的母親,麵無表情地回複我是認真的,如果你覺得可以,下周一就能去領證。
這次對方回的挺快為什麼不是明天?
林之夏解釋因為我媽在醫院,我要陪床,我爸明天不在。
對方沒有再回話,不過在周天晚上的時候,對方倒是打過來一個電話,兩人約定了就在民政局門口見,然後,兩人就真的領了證,再然後一個去上班,一個去醫院看母親,仿佛就是去買了趟菜似的,不過當林之夏把結婚證放到母親麵前的時候,母親還是非常高興的,那一天連飯都多吃了不少。